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锦衣郎 > 第三十章校场射柳(一)

那人一身黑色锦衣,头戴黑纱帽,龙纹佩刀从不离身,正是廷卫司的影卫总管夏小秋。

自打她将哑巴从廷卫司领回来,这位廷卫司的夏大人便三不五时地跑来骚扰,起初还拎着药材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如今干脆连门也不敲了,直接挑最近的院墙翻进来。

他这习惯虽说不太好,但也避免了被街坊邻居看见,给她省去了一桩麻烦。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夏小秋这次又是为了同哑巴比试而来。

“我说,你的伤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吧?夏爷我可是把廷卫司库房里最贵的药材都拿来了,你若是条汉子,就跟我分个胜负!”

“让一让。”

哑巴拎着水桶,避开他往水缸处走。他行动迟缓,灰色粗布衣的衣袖卷起,露出还留有鞭打的痕迹的小臂。

夏小秋跟过去,望着他往水缸中添水:“大人的确是心慈手软放了你一马,可夏爷这关你还没过。”

哑巴看也不看他一眼:“让让。”

夏小秋灵巧地跳开,看着他重复打水的动作,故意激他:“你也是个混江湖的人,凡事痛快点儿,别跟个娘儿们似的扭扭捏捏,爷爷我现在不出手,是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儿上,不想欺负你。你若是再不应战,别怪爷爷我逼你出手。”

哑巴拎着打满水的水桶看向他。

夏小秋用手将头上的纱帽往上扶了扶,看着二人之间那宽敞的距离:“这次我可没挡你的道。”

“你挡到阳光了。”

“好你个风十三!”

夏小秋开始挽袖子,哑巴却依然不为所动。

宋然无奈地望着他们,也没注意哑巴如何走位,就轻而易举地避开那扑上来的小个子,波澜不惊地看着对方:“在下名唤楚易,夏大人也可以叫我哑巴,我并不认识风十三,夏大人请别处讨教吧。”

说罢就把水桶放下,拿起砍柴刀往柴房去了。

夏小秋刚要揭穿他,就听到钟伯的声音:“夏大人,我家少主有请。刚做好的清明团子,夏大人也来尝一尝吧。”

不远处的花厅的廊檐下,女子穿着素净的衣袍坐在那里,身畔置了茶水点心,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房前一颗桂花树,早已抽出新枝,她身上那浅樱色的裙装,是早春中淡淡的一抹颜色。

夏小秋举在半空的拳头落下,将另一只手上拎的药材塞到钟伯怀中,道:“这些药材老伯你看着用,都是宫里的贡品,好着呢。”说着就朝她行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

“夏大人今日没有公务吗,如何有闲工夫来寒舍做客了?”

从前都是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走,今日却同哑巴纠缠了那么长时间,可不是有闲工夫。

“清明圣上开恩,有五日的休沐,我反正闲来无事,就来这里转转。”他说着,大大咧咧地拿起盘子中的团子。

清明团子由艾叶和糯米做成,中间夹放糖豆沙的馅料,是江南一带流行的小食,清明时节家家户户都吃。他只吃一口就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普普通通的清明团子,外观油绿如玉,咬下去糯韧绵软,甜而不腻,对于嗜吃甜食的他来说,简直欲罢不能。

宋然微笑:“钟伯的手艺,可还合大人的胃口?”

他快速吞完一个,又拿起一个:“甚好!老爷子,你这手艺比那些老字号可还地道!”

钟伯垂手立在一边:“合夏大人的胃口就好。”

夏小秋得寸进尺,问他:“还有没有剩的,我带回去给大人也尝尝!”

“我家大人”,是夏小秋三句话不离口的四个字。

宋然十分怀疑,沈寒溪究竟做了什么,让夏小秋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大人跟少主先聊着,老奴现在去做,大人走的时候带上,回到廷卫司还是热乎的。”

宋然满意地朝钟伯点点头,他这番话,轻易地解决了送客的难题,又哄得夏小秋眉开眼笑。

夏小秋突然问:“我有一事不明,老伯他为何唤你少主?”

宋然倒了一杯茶给他,淡淡道:“母亲生下我之后不久就过世了,父亲起先将我当成继承人来养,底下人这般叫习惯了,一直没改过来。”

夏小秋点点头,又问她为何孤身一人来到陵安。

“父亲续弦,新夫人并不如何喜欢我,生了我弟弟后,又怕我会分掉他那份家产,所以我……便决心离他们远远的。”

夏小秋不知话中的真假,怔了一下,神色沉下去,问她:“你父亲便不拦你?”

宋然摇了摇头,道:“父亲怕是也觉得眼不见心不烦吧。”

夏小秋听后,似很有感触,冷冷道:“天底下尽是些不负责任的父母。你比我还幸运些,至少你爹还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出生就被亲生老子给遗弃了,后来被人给捡了才保住这一条小命,可是捡我的那家人也命苦,本就穷得揭不开锅,还平白多添了一张嘴。十五年前闹饥荒,我弟和我娘都饿死了,可恨的是我爹刚借了二钱银子要去买米,家里就遭了贼了,救命钱被拿走,爹爹悲愤过度,没几天也咽了气了……”

他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在旁边砍柴的哑巴动作突然一顿。

“好在遇到了大人,赏了我一口饭吃,否则也没有今日的我了。若小爷我再见到那日的小贼,一定饶不了他!”

宋然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去,一时间心疼地看向他:“天下之大,你又怎么找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贼呢?”

他虽讲了个沉重的故事,眉间却全无阴霾,得意道:“这就是老天开眼了,那小贼拿钱的时候正好被我撞见了,我还追着他跑了半条街,差点就把他给扭去见官!”

说着扯开自己的衣领,将后脖颈凑过去给她看:“撕扯的时候我可看到了,他的这地方,有个胎记。”

哑巴砍柴的动作突然失了准头,斧子一下子落到木墩上,斜着插了进去。他停了半晌,将斧子拔出来,默默地提着进了厨房。

夏小秋眯起眼睛:“他怎么了,吃错什么药了?”

宋然想想夏小秋适才的那番话,又结合哑巴的反应,心头微动,猜测道:“大概是累了,又大概是大人适才的那番话,让他对从前的自己……产生了动摇。”

夏小秋倒是忘了,这风十三也是个贼,想明白之后,扯着嗓子朝厨房喊道:“你放心,爷爷我是个理智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贼就迁怒所有的贼!虽然我们以前敌对过,但是大人既然都放过你了,我也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若是能同我打上一场,夏爷我还能跟你交个朋友。”

片刻后,自厨房中传来冷冷的一句:“在下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夏小秋眸色微沉,这人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在宋然及时开口:“大人您这一身功夫是哪儿学来的?”

说起自己的武学渊源,夏小秋不禁眉飞色舞:“这话问得好,廷卫司中个顶个都是高手,我从每个人身上都学一点儿,才练就了这一身武艺。”他略去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部分,道,“小爷我这叫无师自通,待日后退休了,我便开个门派,广收门徒……”

躲在厨房的哑巴暗道,怪不得同他交手时猜不透他的路子,原来是自成一派。又想起他适才说的那番话,眼中的光不禁又明暗不定了起来。

夏小秋同宋然聊了几句,终于又提起那个永恒的话题:“我家大人今日被大皇子请去虎踞营射柳了,我本来也想跟着去看,只是随行人员有限制,就便宜龙蟠那小子了。”

这射柳说来也简单,就是以柳条插地,驰马射之,中者为胜,是清明时节颇为盛行的一项骑射运动。

下到平民子弟,上到皇室贵族,射柳已经是一项蔚然成风的消遣活动。武职者更是以此考验骑射的技能,每年在军营都要举行射柳比赛,赢者能获得满营赞誉。

宋然想了想,道:“听闻龙大人是虎踞营出身,想必骑射能力出众,定能力压众人,为沈大人挣来几分脸面。”

夏小秋却嗤之以鼻:“龙蟠?他算哪根葱。我这么跟你说吧,整个陵安城,射柳还没有谁能玩得过我家大人的,就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

宋然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廷卫司中高手如云她知道,可是若她记得不错,沈寒溪这个总指挥使,却并非武职出身。他的骑射能力,难道还比虎踞营的高手更胜一筹吗?

夏小秋这个沈寒溪第一崇拜者,自然没漏过她脸上的那抹怀疑,他突然间来了兴致,眼中精光一闪,道:“你不信?要不,我带你过去瞅瞅?”

宋然一顿:“夏大人适才不是说,随行人员有限制吗?”

夏小秋的唇边勾起一抹深远的笑意,眼睛亮亮的:“明目张胆地跟着去当然不好,但是凭你夏爷的能力,那还不是说混进去就混进去。”

他自信满满,宋然心里却一万个拒绝:“可是民女跟着……总不太好吧?”

“有我呢,你怕什么。走,我带你去开开眼。这陵安城中,可不是谁都能有这个眼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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