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只是冷哼一声,道:“将她的嘴堵上。”
宋然往旁边避了避,表现出明显的抗拒。
那年轻人看了她片刻,怜惜道:“大哥,如今还不到人多的地方,就先不塞了吧。”
被他称作大哥的是个虬髯的汉子,打起车帘,看了一眼,默许了他的提议。
那个年轻人没有虬髯汉那般粗暴,他见宋然嘴角都是水渍,便摸出一个帕子给她擦了一下嘴。宋然身子颤了颤,意识到他没有恶意,才放松下来。
她哑声问道:“你们要带我到何处去,想对我做什么?”
年轻人道:“这就无可奉告了。我二人只管运送,待送你到了雇主指定的地方,银契两清,接下来的事,就不归吾等管了。”
宋然蹙眉,看来,是有人绑了自己,而后雇这二人押送。
“我素来没有结过仇家,是谁要绑架我?”
“你没结过仇家,不代表对人没用不是?”
年轻人刚要继续说话,便被虬髯汉掐了一下腿,他忙噤声,不再与她说话。
那虬髯汉恶狠狠道:“再说废话,就把你的嘴给堵上。”
宋然只好乖乖闭嘴。自那之后,便没有人说话,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马车“咣当”前行的动静。
适才那人喂她喝的水里,怕是也做了手脚,她很快又陷入沉睡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宋然在半睡半醒间被一只手拽起来,那人推搡着她往前走,她咬着牙,极力不让恐惧侵吞自己的意识。
不多时,她便听到开门的声音,而后,背上落下一个粗暴的力道,她身板柔弱,登时被推倒在地,这一摔摔得她有些懵,含糊间,只觉得有人蹲下来,将她缚在身后的手给解开了。头顶响起金属的碰撞声,应是有人将门给锁上了。
她缓缓爬起来,将缚眼睛的布巾给扯了下来。
这是一个简陋的房间,没有窗,只有一张小床,对面摆着红木的桌椅板凳。她用力拍了拍门,门外立刻传来守卫的斥责声。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又加上麻药的效力,只觉得眼冒金星,浑身都发软。
她虽知道,自己眼下处境险恶,需尽快寻一个脱身之法,但如今,她身体状况如此,实在没有余力去思考如何脱身。
她想,既然对方费尽心思将她绑来,而不是立刻杀了她,必然是留她有用,她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这般想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药力一阵阵地袭来,要占据她的身体,她不敢睡过去,遂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在自己的手腕狠心划了下去。
她划得慢,刻意让痛楚残留得更久一些,以保持头脑清醒。
划完之后,她靠在床头,呼吸因疼痛而有些急促,胸膛也跟着起伏不定,好在灵台渐渐恢复清明,身体状态也比适才好了一些。
她半闭着双目,听到开门声时,不禁将手中紧握的那把带血的簪子握得更紧一些。
那人蒙着面,身量不高,穿着一件月白色锦衣,进来之后,先停在门边打量了她片刻。
映入眼帘的女子眉眼清隽,如工笔勾描,瞳色却极深,长发自肩头一路铺到床单上,如浓墨泼染的流泉,她虽衣衫凌乱,眸中却有一种不容人侵犯的凛然。
“阁下将我请至此处,不知有什么贵干?”
蒙面人抬脚走到她面前,眼睛弯了一下:“没事便不能请姑娘来坐坐吗?”
他一出声,宋然便顿了一下,那声音雌雄难辨,像是还没变声的少年。
他说着,便在她身边坐下了,孟浪地挑了她的下巴:“小美人儿,这一路上让你受委屈了。”
宋然抬起手中的簪子,朝他扎过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他看到她手腕上的划痕,啧了一声:“哎哟哟,这怎么还流血了?这么嫩的皮肤,你可真舍得下手。”
他说着,便将那簪子抽出来,扔到了地上。
宋然忍受不了他的轻浮举止,想要起身,却被他重新拽回去,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别急着走啊,你走又能走到哪里去?我这个人最怜香惜玉,你乖乖的,我才能好生疼你。”
宋然被迫望着他,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含情的凤目。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她无暇细思,整颗心都被他孟浪的举止给搅乱了,她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只能沉声问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笑意盈盈,道:“想要疼你啊。”见眼前的人儿涨得脸通红,他愈发来了兴致,目光从她光洁的脖颈,滑落至她的胸前,又看了看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忽然顿了顿,问道,“姑娘不会是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
她的身子登时便僵了,紧抿着唇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眯了眯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那沈寒溪分明挺喜欢她,在杨府时也一直与她同宿一间房,难不成一直没碰过她?
若是真没碰过,那这位大人,还挺能忍的。
不过,他也并非没有见识过沈寒溪的定力,收了心神,两只手在她身上不老实地游移,她起先还抵抗了几下,后来仿佛认识到二人力量之间的差距,便任他胡作非为了,只是身子一直绷着,眼睛里一片死寂。
他原就是玩笑,不忍继续难为她,将手收回去,理了理衣袍,道:“算了,真怕你会想不开,若你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墨家交待?”
宋然听他口中说出“墨家”两个字,语气沉下去:“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宋然眸光幽暗地看着他,道:“我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选择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起身,悠然道:“目的?我可能只是闲着无聊,想找些乐子。也可能是看你身陷别人的圈套,想心疼心疼你。墨家不是一个好归宿,可是京城,也不是你应该回的地方。”
他说着,走到桌边,在桌上的铜香插里插了一柱线香。
“偏偏在墨家和京城中,你必须选一个,你回墨家,我这心里不好受,你随沈寒溪回京城,我心里也不好受。我这个人就是看不得女人受苦。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看看谁更有本事,能先找到你了。”
他点完线香,回眸看她:“墨姑娘,我同时给墨家和沈寒溪都留了线索,你便在这里等着吧,看看谁会先找到这里。”又走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问她,“你希望来的是谁?”
宋然心乱如麻,眼前的这个人不光知道她的身份,还知道沈寒溪在杭州,语气里一派尽在掌握的悠然。她定了定神,幽沉的眸子中裹挟着清冷的光:“我既已离开墨家,便决心不再回去。阁下都不肯用真面目来见我,又何必打着心疼我的幌子,强我所难?”
她虽生在大靖最显赫的世家,是这显赫的世家的嫡女,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却怀疑她的血统,就连最下等的仆人,都能任意欺凌她。整个冬月里,只有她的屋子里没有炭可以烧,该给到她的例银,也时常被克扣得干净。
下人都是会看人眼色的,他们知道这个小姐不受老爷的宠爱,夫人又不闻不问,又怎么会尽心照顾。
还有那些漂亮的姨娘,大都视她和少垣的存在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少垣被父亲宠上了天,她们哪里敢对他如何,有什么脾气,便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自祖父过世之后,墨家便是她的地狱。她不愿回去。
他却不为她的话所动,垂眸望着她,凤目中有丝不悦:“墨姑娘真是不识好歹。我救你出苦海,你不感激也便罢了,还说我强你所难,真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可知……”他仿佛有许多内幕要同她讲,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拂袖道,“总之,陵安这等是非之地,不适合你,沈寒溪那尊活阎王,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归宿,你还是早抽身为妙。”
宋然为他的后半句话指尖一颤,心中疑虑更甚,不由得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在为何人办事?”
他停在门边,偏眸道:“我只为我自己办事。”
待那人离开关押宋然的地方,才将蒙面的布巾拉了下来,底下赫然是一张美艳的女子面孔。有两名黑衣下属跟过来,道:“江姑娘,线索已同时送至墨夫人和沈寒溪那里,你既然想逼墨姑娘远离京城,直接将她送回墨家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
江漓漓凤眸一眯,悠悠道:“一个女人,十三年不肯同自己的亲生女儿见面,这份毅力我十分佩服,不如借此机会看看,她的女儿命悬一线时,她还能不能继续装下去。”
下属提醒她:“可此事若是被谢公子知道了……”
江漓漓佯装潇洒,道:“他知道便知道了,大不了分道扬镳。”
对方咳了一声,问她:“江姑娘真舍得?”
江漓漓十分淡定:“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是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了点,但本姑娘岂能为他破了老阁主留下来的规矩?少阁主也是鬼迷心窍了,才妄想通过支持谢家来壮大解忧阁。都已经是江湖第一了,还争那些权势作甚?传出去多没面子,让那些江湖上的弟兄们怎么想?”
“可是眼下,阁内大多数还是偏向于少阁主那一派的,您表面上顺从,却暗搓搓地纠集了一部分人与少阁主作对,万一被少阁主发现了,只怕便不能在楼中立足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先将谢七公子的这盘棋搅乱了,其他的日后再说。”说罢,便抬脚离去,走到一半又道,“既然做戏,那便做个全套,找些松脂来围着浇上一圈,掐着时机点火,别真把人给伤着了。”
男子望着女子的背影远去,脸上有一丝无奈。
老阁主都离开多久了,解忧阁内也早改朝换代,他们这些旧人,还能挺多久呢。
江漓漓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将身上衣裳褪下,又换上平日里那风尘女子的装扮,她对着镜子描眉,神色慵懒,再见到谢七公子时,她又将是那个的轻浮的风尘女子,他提出的任何事,她都会为他做到。包括出卖身体,出卖她这颗生而卑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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