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这句话,有幽冷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端,慢慢地往她的神智里头钻。
她原本以为,那味道是来自他衣服上名贵的香料,后来才发现,那是他肌肤上的味道。同他这个人一样,那般独一无二,那般不可一世,不容她有一丁点儿的拒绝和抵抗。
她反问他:“大人想我了吗?”
他伸出手来,将她抱至自己的腿上。
他的手臂坚实沉稳,抬眸看着怀中的人,自双唇间吐出让人面红心跳的一句话:“每个弹指都在想。”
帘帐中的空气凝滞了片刻,一时之间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她搂紧了他的脖颈,垂下头,轻声对他道:“我也是。”
他仿佛是要确认这个答案,气息又更近了一些,问她:“是怎么想我的?”
她被他逼得无处遁逃,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个吻如杏花时节沾衣欲湿的雨,带着点潮湿和清凉,直沁入人的心脾中去。
她既主那动同他亲昵,他也没道理不还回去,只是比之她极为内敛的献吻,他的还礼便要直白霸道得多。
他在她唇上压下去,擦着她的唇瓣低低命令:“少微,把嘴张开。”
她闭上眼睛,身子往他怀中陷了一些,老老实实地与他交换了一个潮湿的吻。结束后,两个人在凌乱的呼吸中对视,彼此眼中都有浓郁深沉的情愫。
“沈云。”她先开口,“你是何时爱上我的?”
也许他自一开始便中意她的这张脸,但那并不等同于爱上她的时间。她记得在去浙江之前,他还对她不假辞色,后来一些越轨的举动,也是戏弄的成分占得更多。
或许,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真正地爱上她。她知道聪明的女人不该寻根究底,可是在这一刻,她便只想要那一颗明明白白的心。
他反问她:“这个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她的眼眸明亮,道:“也许不那么重要,但,我很想知道。”
沈寒溪想,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呢。
也许,是在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也许,是她终于愿意告知他姓名的时候,又也许,是在某一个并不那么深刻的瞬间。但是如果让他现在来决定,他想,自己应该是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便已经深刻地爱着她——有那么多的或许,有那么多的不确定,相爱的时间,又何妨长上一些?
他不愿给她这个轻浮的答案,深思熟虑后,才慢慢道:“你只需知道,在你还对我处处防备的时候,我便已有了非分之想,总归是比你接纳我,要早那么一些。”将她的手捉住,轻轻吻她的手指,“对于我这样的人,感情大约是地狱,因它会慢慢深刻,慢慢伤人,总有一日会变成一把凌迟的刀,割肉削骨。遇到你,我甚至没有第二个选择,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这话让人心惊胆战,她慌忙抬手覆上他的口,皱眉道:“大人又胡言乱语了。”
他却只弯了下眼睛,没有反驳。
她平复下心悸,手从他嘴上放下,问他:“沈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想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还是……已经不甘于只做别人的臣子?”
她这个问题十分大胆,他却只是唇角浅勾,闲闲道:“屈居于人,心里自然时时都不安稳。即便是累世公卿,一旦这天下改了姓,那世代累积的财富和功勋,也都将是过眼烟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或许转眼间,便会沦为阶下囚,受人欺压,受人轻贱。”
“所以?”
“所以只有蠢人,才会走一步算计一步。与其被人推着走,不如逆流而上,若是有朝一日,这天下要背弃我,那么我夺来又何妨?”
他的眉眼间有着不可一世的狂傲,这一席话,听得宋然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他却忽而换了话题,问她:“你觉得太子如何?”
她想了想,道:“龙章凤姿。”
简单的四个字,足以表达她对太子的赏识和认可。
他强压下对她这个评价的不悦,道:“可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坐上龙椅。”
“不想让他坐上龙椅的人中,也包括你吗?太子殿下好似自一开始便很防备你,他若顺利登基,日后必然会为难你。”她不禁沉吟,眉宇间有着深深的不解,“圣上立大皇子为太子,我至今都还想不通,他难道不怕太子将来登基,会为难两位皇子吗?两位皇子毕竟才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子。难不成……”她顿了顿,为一个猜测惊讶道,“立储诏书当真被人做了手脚?”
他看她一眼,道:“圣上传位给大皇子,也算是物归原主。”
宋然不由得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圣上是要将从永睿帝那里夺来的皇位,重新还给永睿帝的嫡长子?这……”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沈寒溪好似没兴致更深入的解释,只道:“帝王心,海底针,谁知他在想什么。”
宋然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他:“还有怡妃娘娘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似乎是说到了他的烦心事,只见他眉眼微沉:“原本有一个机会可以将她弄出去,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出她竟有了身孕。能难倒我的事不多,这算是其中一桩。”
无论是苏珑,还是她腹中的孩子,都是烫手的山芋。
宋然隐约瞧出他的心力交瘁,眸中露出不忍之色,轻轻为他揉了揉眉心。
他望着她,挑起了一边的眉梢:“差点忘了,这世上最难的事,早已摆在我眼前。”
宋然不解其意,茫然地看着他。
他的面孔上浮起微笑,令那无瑕的容颜更添风情,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她脸颊:“有个不自量力的凡人,竟妄想摘取那天上的少微星,你说难不难?”
宋然脸颊微烫,忙垂下眼去,轻轻命令:“大人,闭上眼睛。”
他看了她片刻,竟乖乖地听了话,把眼睛闭上了。
她握住他发尾的一缕长发,动作极轻地将那缕长发,与自己的发尾结在了一起。
沈寒溪睁开眼睛,看到那结在一起的两缕发,眸中浮起笑意,评价她:“幼稚。”
她不为他的评价沮丧,道:“大人,吹灯睡觉吧。”
他依言掀起灯罩,吹了灯。宋然刚躺下去,他的身子便覆了上来,他以手撑床,身体虚虚压着她,从上到下将她的脸看了一遍,道:“结了发,可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好似有一些例行公事。”
她看出他眼中并无情欲,弯了眼睛,道:“我困了,大人别闹。”
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躺到她身边去。夜渐深,二人相偎而眠,彼此的呼吸如同那两缕发梢一般,缠绕在一起,缓缓融入这幽暗的夜色……
在同样的夜里,蛰伏多日的危机却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在皇城各处完成了部署。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本该掀起极大的波澜,然而,兵部却不发一言,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的相关官员,也都视而未见,放任事态继续酝酿。
深宫之中,昏睡多日的女子终于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她数着更漏声,缓缓坐起身子。纤细柔弱的手放到小腹之上,良久,才有颤抖自她的肩头蔓延。
痛苦到极致,反而是静默的,没有任何声响。
她就这样成了母亲,可是腹中孩子的父亲,却已经不在人世。
他那般精于算计的一个人,是早已预料到了吧,没了他,她一定活不下去,所以他才给了她这个孩子,要将她绑在这人世间。
他残忍地剥夺了她活下去的欲望,却又给了她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是何等的……不讲道理。
听见她唤了一声,守在床外的宫女慌忙上前,挂起床帐,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袍,她是大行皇帝最宠爱的贵妃,此时虽然容颜憔悴,却依然美得令所有立在她身边的人黯然失色。
宫女递来一晚药汤,道:“娘娘,用药吧。”
忽然有阵风吹入殿中,灯火倏然暗了暗,这风吹得有些邪乎,往旁边一看,原来是窗子被吹开了。
“冷,去将窗关上。”
宫女闻言,将汤药暂时放下,行过去关窗,等到回到床边时,苏珑已将汤药饮尽。
小宫女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指此时已经轻微地痉挛了起来。
“娘娘,陈太医说您身子虚,这安胎药要一个时辰喝一次,您再躺一躺吧,等到了时辰奴婢再来喊您。”
苏珑张口欲言,却先喷了一口血出来。
宫女的惊叫声响起,原本安静的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掀起了层层波澜……
那碗药汤的残渣,很快便被送至太医院,而经手过这碗药汤的所有人员,皆被严密控制。首当其冲的,便是亲自熬了这碗药汤的——太医院的院使陈贵。
当苏珑的脉搏停止跳动时,陈贵也在严刑审问下招认,他受人指使,欲图谋害皇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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