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进宫面圣（一）
东宫的一处偏殿内，天启帝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前方垂手而立的是胡闹了一夜的凤城。天启帝将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线，偷偷瞄了一眼这个与自己最为相似的儿子，这一眼自然也没放过凤城藏在衣领内的一道血痕。
“昨晚干什么去了？”
“回父皇，儿臣昨日有些不胜酒力，所以中途先退下了。”凤城将身子偏了偏，挡住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
“不胜酒力？”天启帝将眼睛瞪的老大，直起身板夸张的问他，“朕怎么记得你十二岁时自己偷喝了一坛天子笑，十四岁时又独自喝了一坛醉竹青呢？”凤城闻言勾了勾嘴角，抬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天子护卫，嘟囔道：“父皇既然知道了，又为何如此问？”
天启帝胡子一吹，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凤城骂道：“两个人一起消失，脖子上还带着抓痕，你说我能怎么想？”骂完还不解气，又接着说道：“你说说你，就这么着急，非得挑昨日那个时间？你若真想娶她，随便寻个由头给她个封号什么的不就行了？”
天启帝看凤城低头站在一边，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越骂越凶，“我原本还以为她是好人家的孩子，没想到．．．．．．”
“父皇！”凤城抬头不满地看了天启帝一眼，又将视线投在天启帝面前的桌案上，说道：“她昨夜被下了欢宜香。”
“．．．．．．”
“还被人下了催情蛊。”“．．．．．．”
“他还是关西俞家现任家主俞晚舟的女儿。”
“名义上的女儿。”天启帝反驳道，他听兰苍玲说过白露的身世，又因她与凤城关系亲密日常也多做留意，因此对她的印象极为深刻。但今日确实头一遭听到催情蛊的事情。
到底是与天启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大族有关，又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的心仪对象，天启帝不得不慎重对待，于是略带存疑的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想的欢宜香，怎么想的催情蛊，怎么想的他们之间的情分和未来。
“还未想好。”凤城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又笑着跟他说道，“但我想和她在一起，想和她成亲，想和她有个家，想和她生养一双儿女，女儿像她，儿子像我。不对……”凤城又摇了摇头，抬头认真的和天启帝说道：“儿子最好也像她，您不是瞧见她在殿上的样子了嘛，是不是天下间顶好的人。”
天启帝看着凤城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人们总是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谁又知道帝王纵使想有情，往往也不能如人意。自己当年明明如此爱慕那个柔顺的女子，却最终无法护她周全，两人之间的感情只能沦为政治牺牲品。如今，自己竟连与她的儿子都护不住了吗？
天启帝看着儿子温和的样子，似是努力在他身上找寻自己爱人的影子。凤城的相貌遗传的十分专一，八分像天启帝，二分像先皇，五官样貌竟是没有一点儿母亲的影子。只有独自静坐，温柔想事情时，才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
“孩子，你若是想……”
“父皇，儿臣不想。”凤城抬头打断天启帝的话，“父皇，实话同您说吧，儿臣以前不爱领兵打仗，但如今却有些喜欢了。”凤城笑着看天启帝，幼时觉得天神一般的父亲已经两鬓生了华发，眼角也添了些深纹，看的凤城鼻子有些发酸。
“儿臣不似太子温和，也不像二哥一般心宽。一旦生起气来就控住不住自己，不怕父皇笑话，昨天晚上还把人给伤着了。”凤城心中酸涩异常，用舌尖死死抵住上颚，咬紧牙关缓解掉心中的不平，过了许久，才低沉着声音跟天启帝说道，“儿臣只求父皇一件事，若真有一日儿臣护不住她了，请求父皇……”
父子之间我无需多言，我将往后的软肋交付于生、养我、育我之人。
远处的太子被偏殿的一幕灼的眼睛生疼，看着偏殿其乐融融的父子二人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嫉妒。满朝上下，甚至整个天启都觉得凤城最是不得宠爱，没有自己势力雄厚的外家，没有如瑄王一般得宠的母妃，因此日子过得一定是极为艰难。
但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父皇，这位绝对可以名垂青史的英明君主是如何宠溺自己这个小儿子大的。他与瑄王的功夫都是从军中近卫里挑选的好手，只有这个传说不得宠的定王的武学启蒙是由天启帝亲自教授的。手把手的教他扎马步，教他习心法，甚至将自己从不与外人展示的枪法都传于了定王。
定王的开蒙也是天启帝亲自教的。就在这个偏殿。
太子记得在定王八岁之前，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酷暑十分，天启帝总要在这个偏殿批阅奏章，顺便监督他和定王读书。那是朝廷上下一半官员盛赞天启帝勤政爱民，殚精竭虑；另一半则是羡慕他，说他极尽盛宠，不愧为东宫之主。
那是他偷偷跟母后反驳过这些话，告诉过母后，父皇在这里时都是让他们看些四书五经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给定王量身准备的。那时母后怎么说？母后让他不用管凤城这个没娘的孩子，告诉他凤城生下来就是他的垫脚石，告诉他普天之下只有凤九天才能与他争上分毫，但身上却留有外族血脉。
可真是如此吗？
不，不是！绝对不是！
太子眼神晦暗，他知道，只有他知道，凤城才是父皇心中钟爱的孩子。只有定王凤城才是天启帝凤玌心中唯一的孩子。
“太子到……”
随着近侍大臣的一身唱和，天启帝和凤城一同朝他望了过来，看着那两张极为相似的脸，天子一贯的温和差点装不下去。他使劲地勾了勾僵硬的嘴角，勉强逼迫自己勾起一个难看的笑容。
“皇兄快来。”凤城盯着太子的目光一闪，朝他躬身笑道：“父皇方才一直跟我念叨你幼时的丑事呢，若你再不来，怕是要有损威名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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