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进宫面圣（二）
御书房内，定国公兰苍岭已经喝了好几杯清茶，不但解了昨日的宿醉，而且隐隐有了利尿的趋势。定国公瞧着当值的小太监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欲哭无泪地望了望天，要是再这么喝下去怕是自己得常驻在御书房的恭桶上了。
“定国公久等了。”
天启帝的到来将兰苍岭从无尽畅饮中解救了出来，看见兰苍岭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笑道：“爱卿不是想向来最喜欢朕的御书房嘛，怎么今日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陛下”
“定国公”天启帝连忙将就要跪拜的兰苍岭扶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虽说给爱卿提了品阶，但朕一见到你就只想叫你老侯爷。”
说完后退一步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两朝元老，脸上如刀刻般的皱纹又多了几条，两鬓染霜，头发也早已灰白，多年的戎马生涯早就让他不复当年的清朗。天启帝默默看着他，久久说了句，“老侯爷显老了。”
兰苍岭一听笑了出来，“陛下，老臣如今已经六十有五，若还不显老怕得是妖精变的吧。”说完后退两步，猛地朝天启帝跪了下来，将头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
天启帝叹了一口气，朝门口摆了摆手。门口伺候的老太监见状招了招手，将其他人带了下去，又独自一人垂目守着门口，不让别人靠近。
“您这是何必呢？”
“老臣愧对先皇所托，又有负陛下信任。”兰苍岭的头死死抵在地板上，任天启帝拉了好几次也没将人拉起来。天启帝看着他的头顶，无奈说道：“兰家几代人驻守北境，保我天启一方平安，劳苦功高，何来愧对先帝之说。太傅兰峰自上任之后，为国献策，为民请命；皇后更是在朕还是太子之时，便在一旁打理后宫诸事，而且还帮朕抚育出如此杰出的儿子，又怎么说有负于朕？”
此话一出让兰苍岭更是羞愧，兰家世代忠良，没想到自己这竟然晚节不保。自己这一双儿虽未如祖上那般投身军旅，但到底也算不负家族使命，可偏偏自己那孙子！
“都是．．．．．．都是老臣那不争气的孙子啊．．．．．．”兰苍岭的声音里顿时被卸了好几分力气，原本英气的眉眼也随之耷拉下来。
兰家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兰宗玉犯的可是通敌卖国、逆乱谋反谋反的大罪啊。若不是凤城和白露二人提前察觉，将此事扼杀在摇篮之中，那整个兰家都得给兰宗玉那个蠢货陪葬；若不是天启帝信任兰家，信任他，同意让他以世袭罔替的爵位和北境三十万大军作为交换，那整个兰家的名声都得毁了；若不是．．．．．．
兰苍岭的身体又佝偻了些，可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那到底是他的孙子啊，到底是兰家的骨血啊，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下心来不管他。
况且他的儿子和外孙似乎也没有真的这么干净．．．．．．
“爱卿快起来吧。”天启帝使劲一托，终是将兰苍岭扶了起来，没有让这位几近古稀的老者继续跪在地上。
事已至此，只能划下句号，若他再纠缠着不放，怕是会寒了文武百官的心。兰家势大，他在位时还能牵制一二，若他不在了，或是兰峰起了叛变之心，只怕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到了那时，就算太子真的有魄力将其一举铲除，但树大根深定会给朝堂带来动荡。
“我记得爱卿曾在信中提到，北狄皇子萧元慎想要同天启联盟？”
“是。”兰苍岭斟酌着回答，“宗玉做的那件事实际上是个计中计，北狄萧元忆的最终目的是想要侵吞我天启北部疆土。”
“嗯。”天启帝点点头，北部物产虽不如其他地方丰富，但跟北狄那种穷困潦倒之地比起来，还是富饶的多，北狄有此心思倒是有情可原。
“爱卿觉得合作是否可行，萧元慎又是否可以信任。”
兰苍岭低垂着脑袋，心中计较：皇帝这话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想合作还是不想合作？突然猛地一惊，兰苍岭瞬间明白了天启帝的意思。
若是以天启帝的名义与萧元慎合作，肯定会显得天启国君毫无风范，若是别人又实在难有信任。普天之下能担得起此重责的只有他和定王两人。
可这事风险又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落得勾结外贼，卖主求荣的骂名，更甚者怕是会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皇帝这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兰宗玉的事情还没有完……
难怪陛下要将他抬为定国公，难怪刺杀皇子，参与夺嫡之事会如此轻易地翻篇，难怪会将他召回京师……
自己的儿子在朝为官，自己的女儿是六宫之首，自己的孙女马上又要和太子成婚，自己全家性命都牢牢握在天家手里，天启帝不怕自己反，哪怕是定王反了他都不会反！
兰苍岭认命地闭上眼睛，缓了缓说道：“以目前的军力，若是北狄和天启爆发战事，天启可有七分胜算，但国库和百姓必然会受到损失。”
“所以老臣认为此举当行。老臣在北境与萧元慎有过几次交集，此人虽心机颇深，但品行谋略却是北狄众位皇子中的佼佼者，且素来于军中言行合一。若是与他合作，倒不至于为虎谋皮。”“若是陛下信任，老臣，老臣可……”兰苍岭将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回，见天启帝压根没有想要阻拦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老臣愿意前往与之共商大计。”
“哦？”天启帝故作惊讶地看着他，说道：“关于北境的人和事，到底还是爱卿了解的多。本来朕对此事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听爱卿一说这才茅塞顿开。”天启帝转头从书案上拿起一块金牌递给兰苍岭，“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由爱卿全权处理。”说完又拍了拍兰苍岭的肩膀，笑着跟他说，“爱卿做事，朕一向放心。”
兰苍岭跪下领命，心里把兰宗玉翻来覆去又骂了很多遍，若不是那个兔崽子，老子至于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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