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员外今日特别开心,他眉开眼笑的,摸着下巴那短短的胡须,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若说什么事情这么令他高兴,就是他的儿子今日娶亲,说起他的儿子,他不免挺直了腰背,平山镇上何人不知何员外有个光宗耀祖的好儿子,他的儿子年纪轻轻便能在汴京谋得了官职。
何员外十分喜爱这个儿子,他对儿子唯一的不满便是他的儿子花钱,花得太多了,他的儿子把钱花在那里,他心里知道,但又不能明说,照他儿子这样子大手大脚地花钱,何家的家产迟早会败光的。
何员外便寻思着,给他的儿子找一个媳妇,好好管管他,本来以为儿子不会那么容易答应那门亲事的,谁知道才安排两人见一次面,他的儿子就破天荒地答应下来了,这可真的是出乎意料啊……
大红灯笼高高挂,红衣红布女儿红,一堂喜庆,门外传来喜庆的锣鼓声,两串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滚滚青烟飘起,里头的硝味让人不得不捂住鼻子。
管家从门口跑来,欢喜地朝他的老爷大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迎亲回来了!”
接着,一对新人踏进了何府,众宾客纷纷道贺,何员外乐呵呵地坐到主位上,看着那一对新人往自己走来。
模样俊秀的青年人,身着喜服,最先走在前头,他是今日的新郎官,本应该是笑容满面的,可他却目光呆滞,模样比重病之人还要憔悴。
管家也觉得很奇怪,他家的少爷骑在马背上时,那是个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可是就刚刚下马到进府里头,才那么一会儿功夫,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真的是太奇怪了。
奇怪归奇怪,拜堂总得进行的,喜娘扶着新娘已经来到大堂里了,瞧着一切都好了,粗嗓子的人高喊着:“一拜天地!”新娘便转身,朝后头一拜,拜好了,才发现新郎官没有动,他如同僵硬的石子一般,一动不动。
宾客们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议论非非,何员外也使劲地朝他的儿子使眼色,可是他的儿子却浑然不动,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像一尊石像。
新娘等的不耐烦了,掀起了红盖头,就在这时,新郎官直直地往后倒去,瞪着眼睛,好像死了一样,周围的客人们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啊!何员外慌张地从椅子上跑下来,“儿子!儿子!”使劲地推他,可是没有任何动静,管家过去摸了摸他的鼻息,他家的少爷已经死了!
“老爷,您节哀,少爷,少爷他……去了,”
“怎么可能!”何员外哀嚎着,抱住他的儿子,他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喜事变成了丧事,周围的宾客一阵嘘吁,真是世事难料啊,“儿子啊!儿子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夫呢?快让大夫过来看看!”
一身酒气,曾应拿着一壶好酒,从人群里头挤了进来,他本是过来蹭饭蹭酒的,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一回事,他提着酒壶,在诸多热辣的目光地照射下,靠近了那个新郎官,开始诊脉,忽然,他大喊了一声,“花柳病!”
“胡说!”何员外立马发怒,恶狠狠地打掉曾应的手,不让他在触碰他儿子的脉搏,曾应不以为然地轻笑。
“火气那么大,您肯定知道你儿子有花柳病,本道士的岐黄之术,可不会诊错啊,您儿子真的有花柳病,而且啊,老早就有了,他这次猝死,肯定跟那个花柳病有关!”
这话一出,四周的宾客们就不安分了,议论声顿起,新娘子也不高兴了,冷着脸。
“你们何家,欺人太甚!自家的儿子染上这么个病,居然还有脸到我家下聘礼!这是在羞辱我,本小姐不嫁了!”
说完,狠狠地将红盖头扔掉,扔了红盖头还把凤冠、珠花那些东西都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走了,新娘家的人也跟着走了。这一幕,令人睁目结舌,这新娘的脾气可真大!不过也怨不了人家,毕竟是新郎家隐瞒在先。
曾应喝了一大口酒,看着新娘远去,“走了好啊,免得守活寡啊,”何员外瞪着一身灰衣的曾应,满目怒火,“来人,将这个胡言乱语的道士,乱棍赶出!”
“是!”家丁们拿着粗棍子,驱赶着曾应,曾应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何府,他躲在墙角,将小心护出的酒一口喝完,然而看着何府将喜庆的红灯笼、红布条扯下,换上招示丧事的白布,他摇摇头叹气。
“唉,又是一桩丧事,死了个花柳病的,本道士觉得死得好!”
他乐滋乐滋地转身,却被明晃晃的白衣人吓到了,酒壶摔倒在地,碎了,曾应惊呼“吓死我了!怎么是你啊,你赔我的酒,”他心痛地看着地上的碎片和酒水,而面前的白衣人,神色清冷,仿佛刚刚之事,与她无关。
“可以请你喝酒,不过,你要将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苏清月冷冷地说道。
曾应倚靠着墙面,吊儿郎当,“什么呀,要我说什么呀?我的苏大美人,下次从眉山那个山头飞下来时,记得先喊一声,让道士我先避避,别老是神出鬼没的,活人都被你吓死了!”
“这五天,一共死了四个人,死得很正常,不像谋杀案,但很诡异,前头最好的酒馆,最好的菜,这样子,你就不打算说说吗?”
听到这话,曾应的脸僵硬了一下,心里头想着,她怎么会知道呢?但一秒后又恢复了嘻哈的模样。
“这可是你说的啊!最好的酒!”苏清月不再理他,往前头的酒馆走去,曾应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好酒啊,”曾应捧着酒杯,一脸的享受,美酒入口,他满足得很。
“说吧,那几个人的死,你查出什么了?”
曾应听到苏清月询问,他慢悠悠地放下酒杯,吐着酒气说:“正如你所知道的,那个新郎官是第四个死的人,很正常的疾病死亡,”
苏清月冷冷地看着他,“这个,我知道,你只需把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告诉我,”
曾应有喝了一口酒,他无奈地摇头,苏清月已经请他喝酒了,他要是不把自己发现了的事情告诉她,估计她会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叹息了一声,“唉!前三个死人,在他们出事的夜晚,出现过古怪的声音,”
“出了古怪的声音外,你还发现了什么?”
“还真的发现了,”曾应放下酒杯,一本正经的,“死的四个人的身份有些奇怪,分别是赌鬼、屠夫、酒鬼,还有那个花柳病的,色鬼,而且……”
“而且什么?”苏清月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而且,他们的天魂都被取走了,你知道的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天魂就是人的潜意识,”
曾应站了起来,神情肃穆,“我怀疑有人用乐器施了魔音,控制住那四个人的天魂,让他们顺着潜意识做事,自然而然地死亡,人一死,三魂便会流散,接着便能很轻松地取走了天魂,”
“取走天魂,到底有什么用处?”苏清月自言自语,沉思着。
“不知道,唯有找到那个吹魔音之人,才能弄懂这一切!”曾应忽然看着苏清月,露出匪夷所思的笑,他搓搓手,靠近苏清月,“苏大美人,今晚有没有空啊,本道士想约你去赏月啊,”
看见苏清月那凌厉的眼神,曾应讪笑着,支支吾吾地说:“本道士是说,今晚那个声音,也许会出现,本道士想来个守株待兔,可是怕法力不足,所以请您帮帮忙,”
“好,”苏清月收回目光,低头喝着茶水,曾应没想到她答应了,愣了一下,又立即坐回位置,喝着酒偷偷乐着。
夜风习习,乌云蔽月,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虫鸣鸟叫声有些骇人。
苏清月觉得答应曾应的那个请求,就是个错误,这么一个疯癫的道士,根本就不靠谱!大晚上的,跑到这么个鬼地方守株待兔,苏清月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曾应可不管那么多,除去蚊虫叮咬他,他还潇洒地躺在大石头上喝酒,察觉到身旁的女子有些不高兴,他放下酒壶,清咳了几声,“苏大美人,”
“直接喊我的名字,”女子冷冷地应了一声,曾应也没有靠她太近,但仍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嗯,好,苏清月,本道士跟你说啊,这地方是有些偏僻,可是有两次我去追那个声音时,都经过了这个地方,只要咱俩好好在这守着,肯定能……”
还没有等他说完,掌心带有茧子的一只软软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别说话,来了,”曾应立马闭嘴。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不像琴声、不像箫声,它很柔很柔,像一根针掉入湖面而起的浅浅水纹,它很动听,能很快地从你的耳朵进入到身体的各个地方,它又像在窃窃私语,让人很快的沉睡。
“定神!别被那个声音迷惑!”曾应见到苏清月迷离的神色,立即捂住了她的耳朵,不让她被那个声音蛊惑。
“好了,我没事了,我们得快些去追寻那个声音,”苏清月已经清醒了,两个人顺着声音,快速地赶去。
前头的路,越来越熟悉,那是前往平山镇上的路,那个声音越越来越特别,与前几次曾应所听到的不一样了,它的穿透力越来越大,渗透力越来越强,若不是两人早有准备,也许还没有到平山镇的街头,都被蛊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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