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幽静的竹林里,多了许多欢声笑语,因为那个这个孩子的出生,再也瞧不见苏清月的泪水了,这个孩子仿佛就是代替花生一样,留在了苏清月和曾应的身边。
而在木屋之外,时常有一道光影在屋顶盘旋,有时候,那道光影还会横在木屋的窗前,像是在窥探里头的情况。
可是这道光影从不敢多加停留,因为它不能在他们的面前现身,一旦现身,它就要被当成妖魔鬼怪,当场被收服了。
有时候,屋子里头的大人不在,它便一直倚靠在窗边,一动也不动,就这样安静地看着那个女婴的睡颜,有时候,女婴会突然睁开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会朝着窗户呀呀地挥动小手,每每这个时候,那道光影也会跟着摇摆起来,它也在同她问好呢。
木屋里,有太多的修仙高手了,这道光影总是不敢多加停留,也从不敢在他们面前现身。它的愿望很简单,它只想静静地陪伴着那个小小的婴儿,看着她慢慢长大成人,护着她一世幸福平安。
它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沸沸扬扬的重查龙虎将军一案,终于结束了,在当年时任随行记录官的郑延年,因为怀有嫉恨之心,毒死了声名赫赫的龙虎将军徐颍,一代名将,死于卑鄙小人之手,而今终于真相大白了。
魏庆丰连同刑部侍郎避开了刑部尚书,将当年在南疆伴随徐将军的旧部,一个个找了出来,接着一个个询问,最终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新的信息,徐将军当晚,喝了一杯茶水,茶水是随行的记录官所泡,而且是亲自递给徐将军的。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郑延年一语不发,只是再三求见当今那位陛下,而后,赵炅去了一趟刑部大牢,不知道这位圣上和那位京兆府尹大人说了些什么话,圣上从牢房出来之后,郑延年便招供了,紧接着,一杯毒酒赐死了郑延年。
而就在郑延年死后的一个月,汴京众人都以为郑家这个百年世家肯定是要变成落拓的世家了,众人却没有想到,突然有了一道赐婚的旨意送到了郑家,郑家三小姐,一跃成为成了陈王妃,陈王赵元佑是为卫王的亲弟弟,是嫡出的二皇子,前途无量,朝臣们私下议论纷纷,他们的这位陛下,摆明了是要扶持郑家啊。
果不其然,如今的朝堂之上,能参与商议国事的本来就只有卫王一人,而在赐婚一事之后,陈王殿下也踏进了议事大殿,金阶一下,卫王与陈王,一左一右地站在两侧,颇有龙虎相争的意味。
同样都是嫡出的皇子,这储君之位,将落入谁的手中呢?
郑延年在牢狱里被赐死之后,轻舟便只身一人前往的永昌陵,他的父亲死后得了护国大将军的名号,得以在紧挨皇陵的位置里有一席之地。这么多年了,轻舟终于能够过来祭拜一下自己的父亲了,他在墓碑前磕了一百多个响头。随后,大步流星而去,他的面上露出了决然的神色。
“父亲,儿子不孝,不能为徐家开枝散叶了,因为,还有一个仇人,儿子一定要取了他的性命。”
最后一个仇人,便是那位九五之尊,轻舟一直期许着卫王殿下能够借助父亲之死,毁坏赵炅的名声,逼迫赵炅退位,但是,卫王殿下能力有限,他不敢与他的父皇分庭抗礼。
到最后,赵炅居然安然无事了,轻舟可见不得这样的结局,他必须要亲手为父亲报仇。
而后,他离开了卫王府,投入了魏王赵廷美的麾下,因为,赵廷美与他一样,恨不得那位陛下早些死去。
卢云阳去卫王府寻过轻舟,却被告知轻舟已经卫王府了,他差人四处查找,最后得到消息,轻舟在魏王府邸中,卢云阳亲自去魏王府邸,想要见一见轻舟,可是轻舟却闭门不见。他怎么也不明白,轻舟为何会进入魏王府。
直到那一日,陈王殿下大婚那一日,魏王以因为祝贺婚礼,重新踏进了皇宫,而他的的“入宫”变成了公然带兵入皇宫行刺,而后,轻舟将毕生所学尽数施展了出来,成功了刺杀了圣上,而后,他被禁卫军何首领所斩杀,见到轻舟尸首的那一刻,卢云阳才知道,原来,他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好兄弟。
他不知道轻舟的血海深仇,他不知道轻舟的卑躬屈膝,他更不知道轻舟的隐忍不发,全为了报仇,若是,若是他能早点知道这些事情,他一定,一定会阻止他的。
刺客的尸首,是要被挂在城门外暴尸三日的,而卢云阳想方设法,不停地恳求何首领,何首领被他这份心意所感动,暗中替他将换掉了轻舟的尸体。
望着幼年好友的尸首,卢云阳止不住的嚎啕大哭,他很是怨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为什么什么也帮助不了轻舟。
“徐轻舟,你个臭小子,为什么这么冲动,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为什么就不肯跟我们说一说。”
卢云阳将轻舟离世的消息传给了崔长宁,崔长宁便立即驱马赶往汴京,他快马加鞭的赶到之时,见到的便是一座新起的坟墓。
幼时,他们三人玩得最好,他们都说好了的,无论谁先娶亲,其余的两个人都必须要到场,大醉一场,而今,两人一坟,幼年时的誓言都成了笑话。
那一日,崔长宁和卢云阳在轻舟的坟前,喝了一坛一坛的美酒,喝到不省人事,嚎啕大哭,卢云阳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光溜溜的膀子,肩膀处,有一道十分明显的刀伤,他将一坛酒水打开,倒到了那一道伤疤上,伤疤越发明显,像是一道新的伤口一样。
“轻舟,你可还记得,七岁那年,你在院子里偷偷舞剑,不小心划伤我的事情,那个时候,肩膀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痛得在地上打滚,长宁去找父亲他们的,而你也趴在我的身旁,分明怕得不行,却还在安慰我不要哭,”
卢云阳讲述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一边讲一边哭,酒水混着泪水流进了他的嘴巴里,苦得很,可他仍然说个不停,“后来,徐伯父把你打了一顿,说要将那把剑丢进炉子里融成废铁,我和长宁知道,这是你最喜欢的佩剑,我们苦苦哀求徐伯父,可是徐伯父始终不松口,哈哈哈,哈哈哈,”卢云阳又哭又笑起来了,“你这个臭小子,居然拖着那把剑,离家出走了,你怎么这么大胆啊!”
卢云阳再也说不下去了,而崔长宁大饮了半坛酒水,继续往下说起了那件他们记忆深刻的事情。
“轻舟,你一定不知道,你拖着那把剑离开家门的时候,我和云阳其实一直跟在你的身后,我们两个傻乎乎地跟着你,跟着你一直到了郊外,那个时候,徐伯父、卢伯父还有我的父亲,发现我们不见了之后,带了无数的仆人在汴京城里寻找,都把汴京城翻了个边,后来,才在郊外找到了我们两个,然后,徐伯父也把你抱走了,你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累得睡了过去,徐伯父不忍心叫醒你,也怕吵醒你,便抱着你,一步一步从郊外走回汴京。”
说起那些陈年旧事,崔长宁和卢云阳的心里头,便十分的难受,他们两个在新坟前讲述这些意义何在呢,轻舟已经长眠地下了,无论他们说些什么,轻舟都再也听不到了。
人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崔长宁和卢云阳在轻舟的坟前痛饮了两日,醉酒过后又清醒,清醒过后,又再次饮酒,他们都在折磨自己,带着对轻舟的愧疚,不停地饮酒。
“轻舟,对不起,我们对不起你,若是你在底下受了欺负,就托个梦给我们吧,我们两个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替你出口气,替你撑腰。”卢云阳喝了很多酒,说话都说得糊里糊涂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
两日后,他和崔长宁醒了过来,然后,他们发现轻舟的坟头上,长了许多不知名的小野花,那些野花,好像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们三人在郊外见到的那些野花,小而多,有说不出名字的漂亮。
花瓣随风吹向远方,正如一缕缕青烟一样,升上空中之后,便再也瞧不见踪迹,三个好兄弟,早早便经历生离死别。
崔长宁和卢云阳约定好了,每一年的忌日,无论两人身在何处,必须要回到这里,与轻舟大饮几坛酒水,轻舟没有亲人祭拜,那么,今后他们二人便是他的亲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轻舟的。
少年时的情谊,最为珍贵,可是,他们是到了死别之时,才懂得这个道理。
远方的秃鹰,在他们的头上盘旋,一边盘旋一边鸣叫,鹰击长空,本来是尖锐的鸣叫声,可是,在他们的耳中,这声声的鹰叫,是如此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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