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油灯点亮,我看见刚才那群绿幽幽的虫子,正密密麻麻地裹满了玄清道长的全身。
我不知道那些虫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看它们裹的玄清道长五官都看不见了,就连忙上手去拍。
那些绿幽幽的虫子非常虚,像是没有身体,只是一点绿色的光一样。我这边用手一拍,就飞的满到处都是。
我赶走那些绿虫子,发现玄清道长双眼微闭,面色沉稳,不像是被刚才那些绿虫子攻击过的样子。
我轻轻摇着玄清道长的肩膀:
“伯公,你没事吧?”
玄清道长似乎没想到被人打扰,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飘在半空中的那些绿幽幽的虫子,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快去把入口处的木板关上。”
玄清道长的口气非常严厉,我也不敢多问,连忙跑过去拉上木板。
我回到玄清道长身旁,发现他还是铁青着脸。
“谁让你下来的?”
玄清道长的口气,从来没有像现在严厉过,我心里突然就“咯噔”一声。
“伯公,我是想告诉你,我从枉死城里带回来的那些冤魂,就放在地下……”
摇摇晃晃的豆油灯下,玄清道长的脸色忽明忽暗,并且非常严肃,吓的我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小了。
用枉死城里的冤魂做借口,是我准备来地下时想到的理由。
我觉得这个借口简直完美,但是现在,我看着玄清道长凌厉的像是两把刀子一样的眼神,突然很后悔自己的小聪明。
玄清道长不让我下来,自有他的道理。我冒冒失失闯进来,还是在他给非毒进行修补的时候,这要是闯了祸可就完了。
“伯公,要不……我现在出去?”
说完不等玄清道长开口,我就开始后退准备走人。
玄清道长冷冷开口:
“你现在还能出去吗?”
我心里一惊,什么意思?难道玄清道长还想杀了我不成?
我心里发毛,说话也磕巴起来:
“伯……伯公,我是担心你才下来的,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突然,玄清道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就帮我把这地下的魂气都送去轮回吧。”
玄清道长本来坐在地上,他说着话就要起身,我连忙过去扶他。
玄清道长起身站定,望着满地下飘荡的绿色虫子,脸色依然难看的紧。
“大侄子,你爹的驱鬼册书上,有没有记载怎么封印冤魂的法阵?”
我不知道玄清道长要干什么,也不敢多问,想了想说:
“有,取十指血画地笼阵,然后撒红朱砂覆盖,再念压阵咒就行。”
“此阵一次可以封印多少冤魂?”
我说:
“听我爹说,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冤魂,几百上千个还是可以的。”
玄清道长低头叹气:
“要是那冤魂特别厉害呢?”
我说:
“那就一两百个?我不知道……”
玄清道长抬头看着满地下飘荡的绿色虫子,又问我:
“大侄子,你看这里的冤魂有多少个?”
我吃了一惊:
“什么?这些东西是冤魂?”
玄清道长恨声道:
“不是你自己刚才说的吗?你在我这地下放了四五千只冤魂。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想一想刚才玄清道长要封印冤魂的法阵,我更吃惊了:
“伯公,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些冤魂是要送去轮回的。怎么看伯公的意思,却要把它们封印起来?”
玄清道长满脸气愤地看着我:
“你只说是一大群冤魂,但是你没说这些冤魂是从枉死城里带回来的。渡莱山的冤魂是真正含冤而死,只需一场简单的超度就能送它们去轮回。可是你看看这枉死城里的冤魂,它们不但吞噬了翡翠白菜和皎鬼泪,还差点把我的非毒都给吞噬掉。”
我连忙申辩:
“伯公,枉死城里的冤魂也是含冤而死的。它们只是因为名字与别人重复就不能去轮回,它们死的更冤啊。”
玄清道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它们是冤,但是它们在枉死城里待的时间太久,心里的恶与怨都比一般的冤魂大的多,根本不是一场超度就能送走的。”
直到此刻,我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一场不行就两场,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去超度它们。反正这些冤魂是我带上来的,我必须把它们送去轮回。”
玄清道长气的,伸手指我时,手都在打哆嗦:
“口出狂言,真是口出狂言啊你。你一次带四五千冤魂出来也就罢了,还都是怨念和恶气这么重的冤魂。我刚才使出浑身的法力都镇不住它们,你竟然还妄想送它们去轮回?”
玄清道长是真的生气了,眼睛都急的发红。
我看着玄清道长激动又气愤的样子,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
如果连玄清道长都不能送这些冤魂去轮回,那我更是没那本事。
更何况我根本不会做超度,我是准备现跟玄清道长学的。
满地下的绿色虫子……不对,四五千只绿色发光的冤魂飘飘荡荡,整个地下全都被它们充斥了。
我看着那些冤魂,突然好奇另一个问题:
“伯公,我当初从枉死城带这些冤魂出来时,它们都是黑色的魂气,怎么这会全都变成了绿色的?”
玄清道长没好气地说:
“你年纪轻轻,怎么记性这么差?都说了它们吃了翡翠白菜,还吃了皎鬼泪,不然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伯公,它们只是一堆魂气,又没有牙齿,怎么会吃东西?”
玄清道长又气,但还是给我解释着:
“它们吃东西不靠牙齿,只用自身的怨念和恶气就可以把它们想吃的东西变成粉靡。”
我有点被吓到了:
“伯公,它们刚才裹在你身上,是准备吃你吗?”
玄清道长白了我一眼:
“我好歹还是有点修为的,这些冤魂再厉害,也不可能置我于死地。”
我连忙拍马屁:
“那是,连我爹都要叫伯公一声大哥,可见伯公的本事肯定不一般。”
玄清道长瞪了我一眼:
“赶紧画你的地笼阵吧,这些冤魂再不封印,就要出去化形为鬼了。”
我一惊:
“难道它们也会害人?”
玄清道长摇头:
“它们怨念和恶气过重,自身也是痛苦不堪。只不过它们刚吃了至善之宝的皎鬼泪,暂时不会害人。”
我松了口气:
“既然不会害人,那就送它们去轮回吧,又为何要封印它们?”
玄清道长摇头:
“太多了,而且它们怨恶之气太重。如果封印起来,我们还可以慢慢超度。要是一起超度,万一压不住那么多的怨恶之气就麻烦了。”
我感觉伯公说的有点勉强,但是想想自己也没有能力超度那么多冤魂,也只能先把它们封印起来。
我开始找东西,准备扎破十指画地笼阵。
想一想玄清道长刚开始给我说话的样子,又忍不住说道:
“伯公,你刚才说我出不去了,我还以为你要杀我。”
玄清道长盘腿坐在地上:
“你偷偷摸摸放这么多冤魂在我白云观里,难道我不该杀你吗?”
我尴尬一笑,想说这是绣月吐到这里的,但是一想玄清道长已经不记得绣月,就只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玄清道长怎么就单单忘了绣月和曲如屏,如果他不是故意骗我,那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我迟早都要弄清楚这点。
“伯公,我也是没办法,这些冤魂太多了,我总不能随身带着它们吧?”
玄清道长已经不想理我了,只是皱眉盯着我,等我画地笼阵出来。
我在地下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能扎破手的东西。最后还是在玄清道长的提醒下,从木台阶上掰了一根木刺才把手扎破。
十指连心,我咬着牙扎破十指,疼的我呲牙咧嘴,满头冷汗。
地笼阵画起来非常复杂,它不但有经纬线,而且还像织布一样,要画的很密实才行。
我曾经问过我爹,反正这地笼阵画出来就是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血布,干嘛不直接抹一片血出来?
我爹说,凡阵法符咒,讲究的就是一个心诚则灵。而且这东西神奇的地方就是,别人看了,以为自己会了,但是照猫画虎出来的肯定用不成。必须是真正懂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远远不是随便看两眼就会的。
所以,虽然我早就知道这十指血画出来的地笼阵就是一片血布,我也不敢大意,仍然是一丝不苟地淋着血,一条线一条线地来回画着。
地笼阵画成,我正要念咒打开阵门,没想到所有冤魂像是知道这个阵会封印它们一样,突然就铺天盖地地朝我一拥而上。
我被吓到了,对着玄清道长大喊一声:
“伯公救我,这些冤魂要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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