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民指的那个人,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妇。
老妇慈眉善目,黑色粗布的斜襟大褂上,一角被塞进去的白布帕子特别显眼。
我猛的一看也觉得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胡为民提醒我:
“你忘了?我那天从白云观顶着一张大蓝脸出来,就是在这位大娘家洗的脸,还拿走了她的葫芦瓢。”
我再仔细去看那位老妇,才发现竟然真的是她。
老天爷,蒋莽真是造孽啊。
这老妇的家,离南沟村也没有几里路,难道蒋莽已经开始一个村接着一个村的杀人了?
胡为民看着老妇虽然僵死,但仍然和善的脸,两只手攥成了拳头,眼眶也红了起来:
“天杀的蒋莽,要是哪日被我拿住,我一定要亲手把他千刀万剐。”
那老妇虽僵未死,可能是认出了胡为民,也可能是听见了胡为民说的话。她身子虽然不能动,但是眼泪却涌了出来。
胡为民看老妇流泪,忍着心里的悲痛走过去,拿她衣襟上的白布帕子给老妇擦了擦眼泪:
“大娘,你放心,那个害你的人,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许是被眼前的一幕刺激了,胡为民转身就抓住了我的胳膊:
“山桥,师父只说让你参加斗法大会,又没说怎么才能扳倒蒋莽。我看师父就是有计划,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杀掉蒋莽的。”
胡为民说的很激动,我问他想干什么,胡为民说:
“山桥,我们现在有冥狐可以帮我们隐身,不如我们直接去找蒋莽,偷偷将他杀了。”
我摇摇头:
“我们可以偷着杀了蒋莽,那蒋怜儿呢?”
胡为民眼睛一瞪:
“一起杀啊。”
我说:
“和蒋莽一起作恶的党羽呢?都一起偷杀了?”
胡为民横着脖子:
“为什么不能杀?反正我们隐身后,也不可能有人看见我们。”
我说:
“不是不能杀,而是不能这样一路偷杀下去。蒋莽造反,这事必须摆到明面上。只有这样,皇上杀他和他的党羽,才能起到震慑其他人,肃清天下不正之气的效果。”
胡为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看到蒋莽去死?”
我摇摇头:
“这个师父没说,我也揣测不来。主要是豢鬼局这事出来的太突然,我想,师父可能也要细细思谋一番,才能给蒋莽安排一条死路。”
胡为民扭头看看老妇,又回头看我:
“别人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位大娘,我今天一定要救她出去。”
我摇摇头:
“师父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蒋莽发现有僵死人被救,肯定会一路追查下去。到时候我们被发现,就没有人再把这豢鬼局的事告知到皇上那里去了。”
胡为民闭着眼睛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点点头:
“山桥,大哥听你的。你说吧,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我说:
“先找绣月,然后回去准备参加斗法大会。至于后面的事,听师傅的安排。”
胡为民点点头:
“那好,我们这就去找绣月。”
要找绣月,我们就得先离开眼前的死人坑。
可是坑底的人油实在太滑,我们不能说是举步维艰,只是走了半天,几乎还保持着原地不动的样子。
这个死人坑的周围没有路,胡为民想让冥狐把我们卷起来,却不知道放在哪里。
最后,胡为民突发奇想:
“山桥,你还记得绣月上次是怎么在这里找到我的吗?”
我说:
“绣月说你被落头氏勒的闭了气,冥狐以为你死了。绣月感受到冥狐烦躁不安,知道你出事,这才赶过来救了你。”
胡为民点点头:
“山桥,要不我再想办法闭气到死,这样我们不用去找绣月,她就会来找我们。”
我瞪了胡为民一眼:
“人可以闭气,但是不可能闭气到死。除非有人掐着你的脖子,不然你最后难受了,肯定会张嘴呼吸。”
胡为民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我下不了手,你来掐。”
我一看胡为民来真的,一把推开他的手:
“你疯了?万一我失手把你掐死怎么办?”
胡为民说:
“你傻啊?冥狐肯定会在我死之前把绣月召来的。”
我想了想,竟然觉得胡为民说的有道理:
“那就试试。不过,等会你实在受不了就拍我的手,别让我真的把你掐死了。”
胡为民点点头:
“那肯定了,我又不是傻子。”
第一次尝试,胡为民嫌我掐的太快,他要深吸一口气做个准备才行。
第二次尝试,胡为民说我掐的他嗓子发痒,等他咳嗽完了再来。
第三次,我这边刚掐上,胡为民就猛拍我的手。
“不行,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气的想笑:
“大哥,绣月都还没出来,你怎么能算是要死了?”
胡为民一计不成,又生一机。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冥狐,然后递给我:
“大哥不行,那就你上。”
我愣了:
“我上?大哥,你的意思是让我闭气到死?”
胡为民说:
“又不是真的让你死,这不是为了引绣月出来吗?”
我有点无话可说了,虽然胡为民这个主意不一定有用,但是他刚才都以身犯险了,所以不管成不成,我都得试试再说。
我接过冥狐,第一次摸到这小东西,我以为它从阴曹地府来,肯定是个阴冷渗骨的冰坨坨,没想到它软乎乎毛茸茸的,一点也不凉。
我把冥狐揣进怀里,然后示意胡为民可以掐我了。
要说这什么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可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滋味。
我刚才还说胡为民不能忍,结果自己一试才知道,真是闭气可以,但是闭气到死,哪有那么容易?
人都是有本能反应的,尤其是面对死亡时,如果不借助外力,没有人能做到不呼吸把自己憋死。
别说憋死,憋到差点死也不行。
所以,我也和胡为民一样,虽然心里很想忍,但是最后忍不住的时候,我一巴掌呼到胡为民的脸上,把胡为民都呼懵了。
胡为民松开我,我大口喘气加不停咳嗽:
“大……大哥,你这就是馊主意,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胡为民也知道这样不行,便伸手问我要回冥狐。
我把冥狐从怀里掏出来,就在要递给胡为民的时候,我也有了一个主意。
“大哥,要不我们掐冥狐吧,说不定冥狐有了危险,绣月也会出来。”
胡为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
“不行,冥狐又不是人,万一它不会挣扎,被我们真的掐死了怎么办?”
我一想也是,谁知道这小东西的受力点有多大。要是它真的死了,估计绣月杀我的心都有了。
毕竟绣月还要靠这小东西拿回肉身,做回正常人去。
白白折腾了半天,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还没找到绣月。
万般无奈,我只能在眼前的死人坑上打主意。
这些死人坑的距离都很远,如果我和胡为民能让冥狐把我们卷起来,然后放到更远的死人坑里,那我们岂不是就可以离开原地?
胡为民一听也觉得可行,立马就念了一段我听不懂的咒词,让冥狐伸出了九条狐尾。
漫天的狐尾伸向空中,每一根狐尾毛都反射出碎银一样的点点亮光。如果不低头看死人坑里的凄惨,头顶的狐尾实在是美的让人陶醉。
胡为民指挥其中的一条狐尾卷住我,瞬间就把我送了出去。
我的眼前掠过一排排的僵死人,等到狐尾把我放下的时候,我已经在另一个死人坑里了。
那条卷我的狐尾放下我以后,很快就收了回去。
我不知道这个死人坑离胡为民有多远,但是狐尾既然能把我送过来,肯定也能把胡为民送过来。
可是,我等了很久,却不见胡为民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狐尾只能送别人,送不了指挥它的人?
这就没道理了,狐尾送人,也就等于救人。如果它只能送别人却送不了指挥它的人,那胡为民要是自己有危险,冥狐岂不是个没用的摆设?
左等右等,一直不见胡为民露面,我开始心慌了。
我和胡为民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找不到绣月,但是起码知道对方没事。现在两个人分开,我担心胡为民出事,胡为民肯定也在担心我遇到危险。
我现在待的这个死人坑,也是周围都没有路。但是这个死人坑里的僵死人特别多,几乎是一个紧挨着一个,以至于冥狐刚才放我下来时,我差点骑在一个僵死人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有点缺德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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