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放到床头去吧
姜婉的身孕已经有五个月。
早前孕期的那些不良反应也都已经缓解不少,原本没有什么胃口,如今倒全都给找补回来了,成日里总想在嘴里嚼些什么,连静月都笑她近来贪嘴。
她已经显怀了,人也圆润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品竹混杂在食物里的药缓解了身体的虚弱,总之姜婉这段时间反倒觉得自己力气恢复不少,品竹也常常劝她多往御花园走走,大概是怕姜婉生产的时候力气不够,这段时间品竹比静月还要着紧姜婉的身子。
东曙使臣进宫的消息一传到后宫里,品竹就跑到前面去瞧了。姜婉也不拦着她,反倒是鼓励她赶紧去看,等品竹一走,姜婉才终于能和静月说几句体己话:“可算是到了,我有孕已经五个月,孩子落地之前,一定要解了这体内的问题。”
东曙一听闻宋玉娇有孕便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访大晋,估摸着是准备看宋玉娇生下来的究竟是男是女,若是个皇子,东曙心里想什么,恐怕就不好说了。
在孩子落地之前,姜婉体内的问题必须解决,才能够不再受制于人,有殷正山在,只要摸到了门路,还怕试不出解药来么?
品竹的兴奋写在脸上,姜婉敬业的扮演宋玉娇的角色,上次看了品竹送来的玄瑾的信后,也尽量表现出期待东曙使臣的模样,只有品竹不在的时候,姜婉才能不必披上宋玉娇的外衣,她此时正疲惫的揉着眉心同静月说话,得以松缓口气。
“丞相大人,王爷,咱们小公子,还有陆燃公子,都替娘娘尽心尽力寻找解决之法,皇上亦是暗中着安吉禾留意,所有问题一定会迎刃而解的。”静月宽慰姜婉,她倒是比谁都对自己提到的这些人有信心。
他们在一起,连江山都打下来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静月不担心。
姜婉也因为静月这样理所应当的口气笑起来:“那玄瑾公子是何模样,我也该跟着去瞧瞧才是。”
静月闻言怔了一下,随后掩嘴偷乐:“是,奴婢也觉着娘娘该去瞧瞧,看咱们皇上在金池殿里接待,还坐不坐得住。”
现下祁瑛姜婉的感情好起来,连静月都敢私下里拿祁瑛来打趣姜婉了。
主仆两人难得无所顾忌的说说话,本以为品竹这一去得要好一会儿才回来,谁知道不多时,这丫头就满面喜色的跑了回来。她警惕的看一眼静月,见静月正好收了茶盏下去,才脸色和缓的往姜婉身边凑。
这段时间为了配合品竹,让姜婉能从她嘴里听到更多关于东曙的事情,每次静月都能恰到好处的察言观色,做到顺水推舟的离开房间,好让品竹能安安心心的同姜婉说话。
姜婉和静月主仆两的小把戏,品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甚至觉得近来因为玄瑾公子的那封信,自家公主回心转意不少,也慢慢又开始再宠信于她了,可见,她家公主心里,依旧还是惦念着与玄瑾公子的情意的。
再如何,宋玉娇的根依旧还是扎根在东曙的。
“公主,奴婢瞧见了。”最近品竹又开始私下里唤她公主,似乎是想唤起宋玉娇心底里的什么记忆来,姜婉只听着她这么叫,倒也没有纠正她,“玄瑾公子已经进了金池殿里,正同大晋皇上说话呢,公主如今有孕,又是圣眷正浓的时候,现下母国使臣来访,皇后娘娘和咱们皇上肯定有东西要转交给公主,奴婢这就伺候公主先准备着,待会儿肯定有人来传召的。”
原来她急匆匆的跑回来,是惦记着这个事情。
姜婉被兴奋极了的品竹扶起来,不由得心想,宋玉娇在她眼里是有多喜欢那个玄瑾公子?都怀着身孕了,品竹居然还觉得她家公主应该满心欢喜的去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就满足了。
不过想想也是,宋玉娇对玄瑾,一定是全心全意托付过的,唯有曾刻骨铭心的爱过,才会在美梦破碎的时候,绝望自裁吧。
只是不知道这位玄瑾公子,究竟和宋玉娇有一段怎样的过往,也不知道宋玉娇的自尽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位玄瑾公子的缘故在里面。
毕竟她不是宋玉娇,很难想象若是宋玉娇没有自尽,那现在的她是不是真的会满心欢喜的前去看一眼自己的心上人?姜婉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大概率来说,宋玉娇是见不到玄瑾了的。
因为要不是自己的灵魂重生在她身上,就以宋玉娇那样的心态和身体,配上祁瑛最开始对东曙公主的那个态度,梅惜宫现下应该和冷宫没有什么区别吧。
更何况,那样的话,郭蓁蓁兴许也不会死,有她在后宫里,宋玉娇哪儿来的出头之日?
这么想来,她和宋玉娇,竟然还算是互相成就了。
不得不感慨,有时候天意就是这样的捉弄人,却又处处透着置死地而后生的一线生机。
品竹翻找制衣局改过的衣裳,因姜婉有孕,特意选了些衣裳去改得更为宽松一些,品竹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件颜色稍微明艳些的石榴红长裙,她一定要姜婉换上,说什么有孕了是喜事,穿得鲜明些皇上看见了也高兴。但姜婉知道,品竹是怕隔着长帘,玄瑾瞧不清楚她的身姿,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要细细同东曙皇上回禀的。
姜婉由着品竹折腾,她只顾护着自己的肚子,别的倒是都不怎么关心,品竹到底是要比自己更了解宋玉娇和玄瑾之间的感情,她觉得这样合适,那便当合适吧。
诚如品竹所想,很快金池殿的小太监就来请人了,静月知道自己最好是别跟过去的,是以关键时候压根就没出现在姜婉跟前,品竹也正好顺水推舟说皇上那边等不得,终于如愿以偿地单独陪着姜婉出了门。
往金池殿去的路上,在轿子旁边慢慢走着的品竹昂首挺胸,扬眉吐气,一直在小声的同撩起帘子的姜婉说话。
提起东曙,这丫头倒是比她这个‘公主’更有归属感,姜婉的反应平平也并没有引起品竹的怀疑,毕竟当年出嫁的时候闹得那样难看,此番来的若不是玄瑾公子,自家公主还真不一定肯见。
但她终归是东曙的人,再如何不肯归属,也不可能被大晋彻底接纳的。
品竹搀扶着姜婉下轿后,长忠又专门领着人请姜婉上撵轿,这边的楼梯太长了,日头又大,自然是不可能让姜婉走上去的。
看见是品竹陪着姜婉来的,长忠心里有数,也多了个心眼儿,为了避免直面使臣,姜婉是从金池殿后面进来的,大堂里早就拉了长帘,姜婉望过去,只能寻到上座祁瑛熟悉的身影,他那个位置巧,稍稍后靠,还能透过长帘尽头的缝隙瞧见姜婉,至于其他的人。。
姜婉对东曙的服饰不太熟悉,只觉得看上去都差不了多少,认不出来究竟哪位才是玄瑾。
品竹比她兴奋,眼里放光,又不敢抬手去指,只能弯下腰,对坐着的姜婉小声道:“公主快瞧,玄瑾公子在看这边呢。”姜婉:???
那方的东曙使臣,不都在看这边么?
可。。到底哪位才是玄瑾,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兴许是长帘朦胧了面容的缘故,姜婉只能辨别出坐在前边的几人都挺年轻的,宋玉娇在东曙虽然是不得宠的嫡公主,但远在异国,他们对这位远嫁的公主还是表现出了热枕的感情来。
姜婉只能附和着品竹点头,端起茶来喝,掩盖一下自己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的视线。
她喝过茶,视线不自觉地飘向祁瑛的位置,正巧祁瑛也往后靠了靠身子在看她,和姜婉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交织,祁瑛了然的对她勾了勾嘴角,侧脸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陆燃道:“玄瑾公子不是有东曙皇呈给敬妃的东西么?递上来吧。”
原来陆燃也在。
姜婉望过去,发现自己坐的这个位置看过去,祁瑛身边站着的陆燃正好处在盲区,直到陆燃走下龙座的几节阶梯,姜婉才看见他的身影。
面对熟悉的人,哪怕只是朦胧,也能一眼辨别。
怪不得品竹也能一眼认出哪个才是玄瑾。
祁瑛这一吩咐,不仅陆燃动了,那位姜婉找都找不到在哪儿的玄瑾公子也动了。
姜婉直勾勾盯着那公子走上前,听他说话,是个不用露脸,就能叫人想象出他俊秀面容和高雅教养的声音。
宋玉娇身为嫡长公主,能够让她看上眼的,必然是东曙数得上名号来的世家公子哥,这位玄瑾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担任一等使臣这样的重任,想必不会比陆燃来得差,隔着长帘的模糊一眼,待人接物的礼节里,便能窥见一二。
姜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品竹,品竹笑得一脸灿烂,瞧着那身影,满是崇拜的目光,注意到姜婉看过来的视线后,品竹才有些尴尬的收敛了神情,小声道:“公主瞧着奴婢做什么。。”
姜婉浅笑:“我瞧你像是比我更盼着玄瑾似的。”
这话本就是玩笑话,姜婉无心一说,自己都没往心上去,东曙使臣前来,品竹高兴也在情理之中,可这丫头不懂得一笑而过的道理,反倒是因为姜婉的这句话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反应过于激烈了些。
她不安的轻跺脚,耳根子连带着脖颈都红透了,越是狡辩越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公主胡说什么呢?奴婢哪儿有盼着玄瑾公子,奴婢。。奴婢只是替公主高兴而已!”
姜婉心里拉长音调的哦了一声,懂了。
但表面上仍然风轻云淡的带过,装作什么也没瞧出来的模样,收敛了视线。玄瑾递给陆燃的锦盒送到祁瑛手里,他先替姜婉打开看了看,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又让后面一直候命的殷正山上前来查验,祁瑛一点儿不觉得繁琐,殷正山查看的间隙,还浅笑着,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开口:“敬妃如今有孕,朕与太后都很着紧这一胎,是以万事都要小心些为好,倒也不是朕对东曙有所疑虑,只是照例查过,叫那些有心的小人无机可乘,于朕,于东曙,于敬妃,都是安心之举。”
这话是专门说给东曙听的,大晋不相信东曙,摆在明面上做给东曙的人看,偏偏理由冠冕堂皇,为的是护着你们东曙的公主,瞧瞧朕多宠爱她,多着紧她,心里觉得不舒服?那也只能给朕憋着。
祁瑛笑得眯眼,下方一众使臣有年岁比玄瑾更长者,此时竟然也都以玄瑾为尊,开口来应答祁瑛的人,也是玄瑾,可见他不仅自身有着足够的能力,家族在东曙的地位,也绝对不低。殷正山查得一本正经,什么有的没的都查了一遍,查得有几位使臣的面子都挂不住了,一时别过头,笑都笑不出来,很是恼火的样子。
这反倒是显得玄瑾格外沉得住气,该喝茶喝茶,该吃点心吃点心,时不时同祁瑛攀谈几句往来大晋路途所见的心得,宽心得不得了。
最后一道银针取下,殷正山擦了擦额头的汗,禀明祁瑛安全后,祁瑛才动了动手指,让长忠把锦盒送到了姜婉的手里。
这是东曙的皇帝,要交给自己女儿的东西。
可惜他的女儿已经死了,这份锦盒里装的究竟只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父亲碍于脸面的敷衍,还是终于良心发现的怜爱,都已经不重要了。
姜婉觉得,宋玉娇可能并不需要这份曾经光临过她世界,却又在母后离世后便消失了的父爱。
对她来说,帝王与父亲的那道残忍的分水岭,她比任何人都体验得更深。
她不想要了。
对这个世界也并不感到留恋。
那种感觉,姜婉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明白。
“公主不看看么?”品竹见姜婉捧着这锦盒出神,困惑的问了一句。
姜婉回过神来,深吸口气之后,随意的拨开了盒盖。
里头是个五彩金钗,雕琢了很多东曙特有的纹饰,繁琐而华贵,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姜婉拿起来摆弄,瞧见下面还放了张纸条。
展开来,上面写着:吾儿安,切谨记,莫忘恩。
姜婉看过,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你的女儿安不安,你心里自有数,千里迢迢送来这贵重之物,却依旧要警醒远在千里外的宋玉娇时时谨记着临行前的叮嘱,莫要忘记了皇恩浩荡。
这般亲情,不要也罢。
姜婉重新端详手里的这根金簪,她不懂这在东曙代表什么,回头正要问一问品竹,稍一侧目,便瞧见品竹脸色大变,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姜婉微微挑眉,看来这簪子来头甚大,惊得这丫头脸都扭曲了。
看她这反应,是没想到东曙皇帝会将这东西拿给宋玉娇?还是觉得宋玉娇不配这金簪?亦或是。。金簪代表着什么威胁意味?
品竹反应这般强烈,姜婉反倒是不好问了,这要是率先问出口,岂不是主动露了破绽?
姜婉微不可闻的啧了一声,真麻烦。
那方东西送出去,玄瑾便开始照着礼册上所写,一件一件的将从东曙带来献给祁瑛的珍宝呈上。姜婉听了会儿,觉得无趣,自己也顺着品竹的意思来见过那位玄瑾公子了,这会儿便借身子不爽的由头,起身准备回宫。
姜婉这边的动静让玄瑾的传贡暂停了会儿。
祁瑛和姜婉一早就有心在东曙众人面前夸张做戏,是以这一下祁瑛还专门亲自起身来关怀姜婉。
东曙使臣刚刚因为殷正山过分查验的难看脸色又有所缓和,陆燃留意着玄瑾,只见他目光深深望着那朦胧长帘后的一抹明艳身影,除了墨一样浓烈的深意外,瞧不出半点旁的波动。
察觉到陆燃的目光,玄瑾还侧目看了过去,目光相触,微微颔首浅笑。
现下万事以姜婉的肚子为重,品竹纵使有千般不愿意,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搀扶上姜婉离开了金池殿。
等回到了梅惜宫里,品竹脸上的那种遗憾和不舍才收敛了不少。
静月此时正在院子里召集青梅顺财他们说话,大抵是一些宫里面差事的分配,听见动静声,转脸瞧见姜婉回来了,嘱咐他们各做各的事情后,快步朝着姜婉这边走来。
“娘娘要睡会儿么?”静月顺手就要接过姜婉手里拿着的锦盒,多年的习惯,姜婉的手里除了剑,好似不该再拿别的零碎玩意儿。
姜婉也没多想,也是多年习惯使然,顺手就要递给静月,谁知道旁边的品竹却突然炸了毛,抢似的把拿锦盒先拿了过去。
她瞪一眼静月,随后颇有些责备的皱眉对姜婉道:“公。。娘娘糊涂了不成?!这是什么东西,岂能拿给她?!”
品竹因为激动,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
姜婉看她一眼,再次确定那枚华贵的五彩金簪在东曙后宫的意义一定不一般,她垂眸,圆过话来:“是本宫有些累着了,你。。放到本宫床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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