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十七章 伪善
“还没问宋公子今年多大。”
宋隐刚才就听到王宁钰说自己是建庆第九年出生的，要比自己大两岁，今年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还没有弱冠。不过按照大盈人的惯用计岁方法，他们二人应该是一个十九岁，一个十七岁。
她刚才没有搭话，也就是并没有顺着他说自己几岁。
但没想到王宁钰还是想要问到底。
“王公子为何执着于年龄的问题？”
宋隐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这人先是问自己有没有取字，现在又开始说自己是哪一年生的，别的不说，年龄可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宋隐虽然这一辈子才十几岁，但是上一世可是活到了二十四岁啊！
不若直接告诉他自己可能是不惑的年纪算了，毕竟两辈子加到一起，虽然心是年轻人的心态，但也已经四十多年过去了
王宁钰还在想着回话，但是宋隐已经开了口：“我已经四十多岁了。”
对面的白衣男子刚想开口，嘴巴张开一半半路被宋隐这么一句打了回去，宋隐一共见过他两次面，到此为止，才见到了这位看上去游刃有余，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绷不住吃惊的一面。
在宋隐的注视之下，王宁钰的瞳孔极明显地放大了，那副完美的外壳裂了一道口子，反而生动起来。
要是楚灵在这里，大概会一本正经地说上一句：“真的四十多岁了吗？可你看着很年轻。”毕竟只有这孩子是真的从骨子里流露出一种天然的可爱，宋隐活了这么多年，楚灵这种性子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来从幼时从上京城开始就已经和楚灵作别，隔了这么多年，其实宋隐连楚灵的样貌都养忘干净了，为数不多记得的就是楚灵拥有漆黑的头发与瞳孔，还有白皙的皮肤。
的确能瞧出来有一点胡人的血统在。
宋隐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王宁钰大概要认为自己是笑他的。
“宋公子莫要拿在下开玩笑了。”
“我只是看你太过严肃了。”宋隐摇了摇头，然后又对上王宁钰的眼睛，“好了不说笑了。”，宋隐勉强收了笑容，正色回答道：“我是建庆十一年生人。”
王宁钰刚缝好的完美的那副样子还没出一刻钟就第二次崩塌，“你是建庆十一年生的？”他也不说一口一个“宋公子”了，这句震惊的话直接脱口而出，宋隐盯着他，嘴角含笑，半晌没有说一个字出来，王宁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是在自己的认知范围里“失了态”，回过神来，虚攥起手放在唇边清咳了一声。
再开口的时候就成了刚见面时的口气：“那宋公子，你刚才说你是建庆十一年生的，那到现今为止，也不过是十七岁？”
宋隐点了点头，王宁钰已经说得很清楚，她不用再作其他任何解释了，再说反而有了刻意强调之嫌。
“我听刚才那个人提到了渡州乡试的解元，难不成就是宋公子吗？”
“的确是在下。”宋隐回答道。
“渡州乡试放榜的时候我还没走到那里，怪不得当时没有听说过。”王宁钰神色十分认真地说。不用说就知道，晋州王家书香门第，百年世家风骨，对于科举读书一事自然是极为重视的。
“王公子应该是在晋州乡试的吧？”
王宁钰轻轻颔首：“我也是去上京城参加过半月之后的殿试的，不妨一路同行，也可作个照应。”
这人还真是热情。宋隐想起了还在楼上待着的赵瑶鸢，于是计上心头，对着王宁钰说：“我已经有家室了，若是和王公子同行，怕是要多有麻烦。”
王宁钰端着茶杯正饮着，惯性般开口说了两个字：“无妨。”
然而突然他就意识到了什么，反应比刚才还夸张一点儿：“宋公子才十六岁就已经……考中了解元，还娶了妻成家立业了么？”
宋隐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虽然说和赵瑶鸢的婚事是假婚，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讲，王宁钰说得的确没错，十六岁中解元是真的，成家是真的，立业也八九不离十——甚至更早一点，就已经在九裳有了分红得来的利益。
九裳的那一趟来得不算容易，但要比想象中的顺利。
大盈的律法上又对百姓穿着的规定，包括制式、颜色、衣料都作了或多或少的规定，只是并不全然详细，但是也是写在明面上不可逾越的东西。
这就是统治者之所以是统治者的原因，宋隐选择改制，其实是在刀尖上跳舞。
那些衣裳的制式刚好在大盈律法允许的范围内，又有了长源公主祝自己一臂之力，才能有立业的可能。
毫不避讳的说，当年宋隐考伴读、进国子学，除了为了念到书之外，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能认识到更多的人，更多能给予自己帮助的人。如今宋隐已经以合适的身份重新出现，所以，如今遇到王宁钰也算是合适的时机，那么他也就是其中的一个。
能说是“利用”吗？严格计较起来或许的确是这样的。
宋隐并不会给自己戴上“伪善”的面具，但她确实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只是她所追求的终点是好的，而这些“利用”也并不会伤害到被利用者本身的权利。
她走的或许并不是一条阳光明媚的康庄大道，但这是宋隐本身问心无愧的选择。
“王公子的话可还算数？”宋隐歪了歪头，笑着对王宁钰说道。
“自然算数。”王宁钰也跟着笑起来，“明日就启程？”他挑眉。
“王兄喝着这茶如何？”宋隐搁下茶杯，直视着王宁钰的眼睛问道。这么一对视，宋隐才在无意中发现他的瞳孔是深棕色的，很像上京城长着的大多数树木的树干的颜色。
王宁钰本来喝完了一口茶，好像自己也没怎么控制住一样轻轻歪了一下头，听到宋隐问他之后，又重新端起来品了一口：“这是红茶？的确与从前我尝过的不太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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