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嬷嬷端了盏新茶搁在老太太手旁，“膳都齐妥了。”
屋里的几人闻言起身，沈知意扶了老太太去膳厅，谢玉棋站在一旁有些局促的跟着，膳厅的桌案上摆了七八样菜式，荤素搭配，色香俱全。
这是谢玉棋头一回在老太太这儿用膳，那桌案上光是筷子与勺子就有好几件，她坐在下首，悄看了眼沈知意，院里的丫鬟排成排端了撒花瓣的水进来，她小心翼翼的学着她们的模样洗了手。
老太太刚拿了筷子，谢玉棋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坨红烧肉远远的给老太太碗里夹去，那肉炖的软烂，半道上跌进了汤里，原本奶白的鲫鱼豆腐汤顿时泛起一股子油花。
谢玉棋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无措的揪着筷子，余芳嬷嬷拿了小勺子，将那汤里的红烧肉捞了出来。
沈素芝瞧着那汤肉疼的要命，“这鱼可是父亲特地差人从晋阳送来的！路上耗了四五日，活下来的就这么几尾，炖的汤里还掺了牛乳呢，如今混了肉腥，可怎么吃。”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伺候外祖母用饭。先前并不知道有这样多的规矩。外祖母恕罪。”谢玉棋搁了筷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老太太抬了抬手，那道鱼汤便辙了下去，余芳嬷嬷在一旁给老太太添了道菌菇汤，温声道：“这布菜，历来是奴婢们的份内事，谢姑娘只管安心用膳就是。”
谢玉棋脸色通红，她在府里历来是单独吃饭，哪里知道吃个饭也有这么多规矩。
“是，多谢嬷嬷提点。”她红着脸应下，沈素芝冷哼道：“有些人呐，规矩都没学明白，就在这儿强出头！”
余芳嬷嬷给老太太布了菜，老太太这才拿了银箸道：“凡事戒骄戒燥，这方面，你也该同你二姐姐好生学一学。”
谢玉棋坐得僵直，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却愈发的难受，自打进了这国公府，就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嘲讽她，好似她才是那个乡下人！
府里下人憋着笑，挨个站在主子们身后，拿了筷子与小碟为她们布菜，谢玉棋有了先前的教训，如今是半点不敢出头了。
沈家到底是钟呜鼎食世家，规矩颇多，饭后用的点心也是精致可口的，那勺子更是五花八门，谢玉棋悄看了眼沈知意，却见沈知意没动，沈素芝爱吃甜的，拿了方小勺子，小口小口的尝着。
谢玉棋视线从那小盘子上摆放着的七把勺子扫去，犹豫着拿了个差不多的，沈素芝见状指了指她手旁另一个勺子，“吃梅花软酪丁的勺子是这一把，你可好生同徐姑学学吧，别将来大伯他们都回来了，家宴上还要闹出笑话来。”
谢玉棋忙换了把勺子，用过的那个又放回了原位，沈素芝扫了眼她身后的丫鬟，丫鬟伸手将用过的勺子拿到另一边，又端了茶水侍奉在她的身后。
好不容易才用了点心，下人端了描金花的白玉茶盏来，谢玉棋这会子吃得腻了，接过茶盏喝了小半杯，抬头一看，沈素芝她们用这茶漱了口，侧身吐进了痰盂里。
伺候谢玉棋漱口的丫鬟端着痰盂有些懵，没料到她竟然将那盏茶喝了，几个下人顿时笑出了声。
谢玉棋忙又漱了口，将茶盏搁了回去。这样好的茶具，在谢家的时候，是只能仔细珍藏的，哪里舍得拿来用，更何况还只是用来漱口！
沈素芝端了骨瓷的薄盏抿了一口，朝谢玉棋哼哼道：“这才是用来喝的茶，这茶里头掺了些易消食儿的药材，兑了旧年的冰梅花水煎了，服下去，口齿生香又消食儿，这回的可别又当漱口的吐了。”
膳厅里伺候的一时没憋住，顿时笑了，旁人跟着也笑起来，谢玉棋一时无地自容，“多谢素芝姐姐指点，玉棋定谨记于心。”
沈知意洗了手，接过青角递来的帕子轻擦了擦，温声道：“玉棋妹妹从边城过来，好些规矩只怕是还没学到，也属正常。你就不要笑话她了。”
“我哪里是笑话她，我是心疼我的鱼汤，母亲都没喝上呢，因着她那一块红烧肉给糟践了。”沈素芝看不惯这娇娇弱弱的人！她们国公府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有气性的，哪里是谢玉棋这个样子。
“回头咱们去白鹿书院外头的望天池里再钓几尾回来，保管让你吃个够。”沈知意起身理了理衣袖子。
老太太起身搭了沈知意的手，叮嘱道：“现下春寒还未过，去时多穿些衣裳，若接到了承哥儿，就赶紧回来，外头如今乱得很……”
“好，我若接到了哥哥，定飞奔回来陪祖母。”沈知意与老太太出了膳厅，如今老太太院里隐隐有了春意，百花结了苞，隐有绽放之象。
谢玉棋跟在最后头，那些下人调笑一般的目光似针一样扎在身上，扎得她浑身难受！
沈知意送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不放心她出门，又拔了些亲卫给她，这才她允许她离开。
三人出了松鹤堂，谢玉棋有些艳羡的跟在沈知意身侧，“老太太待二姐姐可真好。”
“那是自然，我二姐姐提着枪去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挨打呢。”沈素芝扫了眼她的手臂。
“玉棋身份低微，自不敢与二姐姐相较。”她咬着唇，委屈的看了眼沈知意。
沈知意转了转手腕，“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玉棋妹妹，你在府里有什么短缺的，只管来我院里取，我过几日就回来。”
“玉棋在府里能得一角安身之地已然知足了，不敢有旁的妄想，多谢二姐姐。”谢玉棋福了福身，目送两人离开，目光却变得愈发的冷厉，沈知意不在，就是她表现的最佳时机！
沈知意出了国公府，抬步上了马车，沈素芝是后头上来的，她拿了一堆吃的，将马车里塞得满当当的，沈知意凝着那几只杀好的鸡直皱眉。
沈知意盯着那只鸡无奈的叹气，“素芝，我们去几日就回。”她想将那鸡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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