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悄看了眼宋槐安,见他一张脸愈发的暗沉,小声道:“公子模样不俗,又是读书人,听说今年朝廷急缺人才,考试也没有往年的难,公子何不博一博?若成了,也好过在这院里……做这个行当。”
阿则先生坐得端正,那一袭青衣褂子洗得灰白,身上气质却十分清明净亮,“小生倒觉得,如今这个行当甚好。”
“公子可是家中银钱紧缺?”妇人紧着帕子,小心翼翼的问。
“小生并无家眷。”他打量着这干净雅致的院子,天都真是富贵迷人眼,与当初那个村落有着云泥之别。
妇人心中一惊,顿时有些怜悯,“其实……若是孤身一人,怎么过活都不打紧。你就没想过,得笔银钱,在山野里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阿则先生颌首,“原是想过。”只是如今他见了沈知意,那个一柄长箭碎了巨石的女人,忽的让他觉得,这世间又多了些意思,他也想瞧瞧,在这样的年头里,这样一个女人能活成什么模样。
妇人目光微亮,“那……若是如今给你笔银钱,你可愿?”
“夫人说笑了。”阿则先生理了理微皱的衣袍,目光清澈明亮,这身姿,这态度,这目光,可比她那傲娇不吭声的儿子要强得太多了!
妇人担心若再过上几日,这阿则先生得了小姐欢心,那她儿子到时候该当如何?
“先生,若我……”她在阳光下晒着被子,忍不住想给儿子博个出路。
“娘,我乏了,想回去歇了。”一直没吭声的宋槐安黑了一张脸,没让她将嘴边的话再说出来。
妇人讪笑了笑,与阿则先生颌首,推了宋槐安回屋,一进屋她就反手关了门,指着外头的急道:“槐安!你瞧瞧人家哥儿,那身世可怜,嘴也惯会说的,到时候讨了小姐的欢心,你可怎么是好。”
宋槐安靠着轮椅,如今的他有了些知觉,但身上总是疼得厉害,“或许小姐并非你以为的意思。”
“那还能是什么意思,槐安,咱们本就是伯爵府里发卖出来的人,如今纵然是回去了,那院里的人也不会放过咱们娘们,可二小姐不一样,她是将门世家,身份尊贵,不论往后如何,咱们眼下总能靠着她熬过去。”妇人拿了薄毯子给他搭在身上。
“娘!往后这样的话,别再说了。待我伤好了,自当报答小姐大恩,只是这外室……我做不了。”宋槐安别过脸,扫了眼外头坐着晒太阳的阿则先生,这人其实不错,至少是个孤儿,没有他这样多的麻烦事!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没有二小姐,咱们母子两如今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槐安,咱们如今寄人篱下,你且忍一忍,往后的日子,总归会好起来。”妇人心疼宋槐安,半跪在轮椅前瞧着他,不自觉的又落了泪。
宋槐安无奈的叹了叹气,外头忽的传来响动,沈知意进了院里,阿则先生一见沈知意便迎了上去,目光温和,礼数周全,沈知意领着他进了隔壁的耳室,那金甲顺手关了门,守在外头。
妇人见状朝宋槐安小声道:“你瞧,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小姐就同他进了屋,槐安女孩子总喜欢嘴甜些,心细一些的,你若再不抓点紧,总这样冷,只怕二小姐也要让你吓跑了。”
宋槐安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小姐若有了合心意的人,那便是那人的福份。”他要做的,从来不是这裙下之臣!
妇人见他油盐不进,无奈的叹了叹气,“你如今没把握住机会,将来若是回想起来,可不要后悔。”
宋槐安闭了闭眼,心里只觉得有些空,“娘多虑了,我志不在此。”
碧水院西面的耳室里,沈知意拿出张图纸递给他,“这是枫山谷的地形图,你到时候买足生活要用的东西,我要你们进山呆五年,五年内不得出,你可做得到?”
阿则先生拿了那图纸看了看,“咱们原都是乡野来的,什么样的日子都过过,不过五年罢了,不是什么要紧的。”
沈知意在其中做了标记的几处地方划了划,“枫山谷处地特殊,从外头找进口极难找,且易守难攻,你们进去以后,这几处地方有铁矿与金矿,我会派几个制金打铁的匠人给你们。”
阿则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二小姐,是让我等居枫山谷挖金矿打铁?不知用铁来锻造何物?”
沈知意垂眸凝着手里的图纸,目光沉重,“阿则,我打算做一件天大的事,这件事,需要大量的金银铁器。你若是担不了这个重担,如今也可以与我说明,我会给你们一笔银钱,护你们离开天都。”
阿则心中一骇,错愕的凝着沈知意,“二小姐,你这是……”
“是。做与不做,先生可要思虑周全。”沈知意将一盏茶推到他跟前,眸光凛冽。要成事前,先利其器,她要给自己锻造出一把最锋利的刀,将前世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悉数宰了。
“小生只是没想到,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魄,人生苦短,就陪小姐赌一回又何妨?”他拿起图纸细细看,这图纸规划得很清楚,哪儿一片树林,有多大都标了的,所以那几处矿地也不算难找。
“陈则,我这个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对背叛我的人,我一样不会心慈手软。”阳光从窗外折进来,落在沈知意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阿则先生觉得这人身上渡上了一层光。=
“小生定倾必生所学,助小姐成事。”他忽的拂衣跪下,姿态诚恳,心里的热血忽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点燃了。
沈知意将一个小瓶子推给他,“那些人有想走的,报个名号,各领二十两银子走,若有愿意留下的,你将此药给他们吃下去,这五年只要他们不出枫山谷便相安无事。”
陈则没想到沈知意这般谨慎,伸手接了过去,“除了那日下山打劫的几个,余下的都是老人孩子,咱们早就被官府逼得没有活路了,如今能得小姐赏饭,感激不尽,怎敢有二心。”
陈则倒出一颗淡红色的药丸,自个儿便先吃了,沈知意对此很满意,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别让我失望。”
他恭敬的跪伏在地上,见沈知意要出去,陈则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恭送小姐。”
坐在窗这的宋槐安瞧着陈则那哆哆嗦嗦的样子,心下一阵膈应,妇人阴阳怪气的道:“这时辰是不是短了些?那公子瞧着怎么这般弱?槐安,若换作是你,你成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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