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将这屋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伸手替老太太解开带绒镶宝石的抹额,抹额的一旁有一道极深的疤,疤痕扭曲交错,似一道蜈蚣,她凝着镜子里的那道疤痕,低喃道“余芳,那桩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可这道疤……却还在。”
余芳心疼的拿出药膏要抹,“当年若不是老太太打敌军里救了老太爷,这国公府指不定成什么样子,当年老太爷也寻了不少法子,可这疤却再也没下去过。”
“不涂了,年岁大了,再涂也不中用了。”老太太疲惫的抚着那着着深而长的疤,它疯狂的增长,最后瞧着就像是从脸上横生出来的一般。
“说起来,二小姐当初在边境的时候,也如老太太那般千里救人,奴婢这么些年瞧着,这孙辈里头,独独二小姐,同老太太有脾气秉性最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怪不得老太太这些年疼她。”
“在这府中嫡庶长幼有别,我如今年岁渐大了,也护不得她多久了,府里老二老三野心也不小,咱们这府邸,只怕是要生乱了,你也去打听打听,可有靠谱的好人家,早些将她嫁了,来日若府里有了难处,也断不会累及她。”老太太今日得了沈知意一句话,醍醐灌顶。
余芳不懂朝堂上的事儿,所以也不大敢搭这样的话,只能宽慰她。
天都国公府的夜色沉浸,但府里可热闹得很,一场又一场的法事直接做到了后半夜,沈知意提着食盒往祠堂走,盛三七挨着她,打量着这府邸四处,“知意,你家……白天里瞧着气派,怎么一到了晚上,有些地方瞧着就阴森森的。”
“这边离祠堂近,平日里没什么人。你若是怕了,就先回去。”沈知意瞧着前头不远处微开着的门。
“我还是同你一道去的好,那个谢姑娘可不像个什么好货色,亲外祖母都下得去手,也就是祖母宽厚,不同她计较,这要是换了旁人,深宅大院里犯了事儿,早没命了。”盛三七笃定了那毒就是谢玉棋的算计。
沈知意提着食盒进了祠堂里边,示意盛三七与青角在外头等着。
国公府的祠堂里点满了烛火,谢玉棋坐在草团子上,神色幽怨又害怕的蜷缩着,见门被推开了,她猛的朝后望去,见是沈知意,顿时拉下了脸,“很失望吧,没将我赶出府去。也没能让外祖母打死我。”
“是有些失望。”沈知意将食盒递到她跟前,俯身瞧着她。
谢玉棋冷笑着嘲讽道:“你打我入府开始,就一直在算计我,以前我是想不明白,可如今我都想明白了,你不就是怕我抢了外祖母的宠爱,所以才嫉妒我,处处要同我争吗!你现下敢认了,方才在外祖母那儿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说!”
“我是失望你重来一次,依旧是蛇蝎心肠。”沈知意扫了眼那成堆的牌位,视线落在老太爷的牌位上,她的祖父是个十分了得的人,正直,忠君爱国,坦坦荡荡,可偏偏他膝下的子嗣……有些不如人意。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谢玉棋扫了她一眼,冷笑道:“拿了这粥来,又下的什么药?不会是给老太太下的那些吧?你这手段可着实不怎么高明。
沈知意将食盒打开,露出里头味道极佳的海鲜粥,“今日在祖母那儿用的,觉得好吃,给你打了一份,尝尝吧。”
谢玉棋闻着那鲜香的味儿,目光扭曲,“果真,祖母的心里最要紧的就是你。”她凝着那一堆牌位,缓缓站起身,一脚将那粥踹开,“你知道吗?我在那院里伺候了她那么久,每日起身了要问, 娇娇儿在做什么,每日吃饭要问你可用好了,吃的什么菜式,若是有吃着喜欢的,就连下雨了也怕你淋着。”
沈知意倒是不知道,老太太原来还有这一幕,“她没同我说过。”
“你这样的人,有太多太多的爱包围着, 你自然不会将这么一些小事放在心上,可我不一样,我没有父母兄弟,我只有我一个人,我只有祖母一个疼爱我的人了,你为什么这点好也要同我争!”
沈知意看了眼踹到一旁的粥,她倒是有些本事,那粥这样都没洒出来,“谢玉棋,在我这儿,就不必装了。”
“我装什么!我不过是多些人爱我,多些人对 我好,将来嫁个盖世英雄,也得一份娘家的助力!我想要的就只有这么多,可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不愿意,我便只能自己争。”她扬着脸,将眼泪憋回去,不愿意在沈知意这落泪。
“所以你便密谋弑父,因你母亲不愿回国公府,你便又寻了个由头将你母亲也一把火烧了,谢玉棋,我只问你一句,你父亲这些年,就真如你所说,酗酒好赌要卖妻卖女吗?”沈知意当年是在一个小兵身上知道真相的,那小兵原是边城谢家的的家生子,对府里的事是再清楚不过了。
谢玉棋眼底闪过一片慌乱,她背脊挺得直了些,“你胡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有数,祖母一事,也是出自你的手笔,今日过来,就是知会你一声,你能安然无恙的跪在这儿,不是你做错了事侥幸骗过众人,是祖母念着同你母亲的情份,给你留了体面。”沈知意生平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人,杀父弑母,天理不容。
“体面?将我打发到祠堂这种人都没有的鬼地方来就是体面,将我早早嫁出去便是体面!呵,这样的体面给你,你要不要?”谢玉棋满腔怨恨,对着沈知意一通发泄。
沈知意垂眸瞧着她,像是在瞧个不上台面的物什,“你还不知道吧,祖母已经差人去查赵恒之的细了,等他春闱过后,就该遵祖母的意思,到时候来府里提亲了。”
谢玉棋揪着衣摆,眉头皱得死紧,“你说什么?赵恒之?他不过区区一个举子,我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怎么?你们不是每日私下里都要碰个面,如今祖母也算是成人之美,这桩事儿,如今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你便是要换也没机会了,在这祠堂里跪上三日,就回里的小院里准备绣你的嫁衣吧。”沈知意直起身,鹿皮靴子上的宝石在烛火上摇曳生辉。
谢玉棋扭曲着一张脸,气急败坏,“不,你们不敢!你们若是真将我许出去了,打的可就是太子的 脸!我不妨告诉你,我与太子早就两心相许了,你们敢这样做,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们。”
沈知意没将这话放在心上,故意刺激她,“你若真不想嫁, 一辈子呆在小院也不妨事,咱们府里养得起,姑娘家名节事大,这样的话传出去,掉的不止是你的价,也是国公府的脸面。”
“呵,你若不信, 你就试试!我还要跪祠堂,慢走不送。”她拂衣跪了回去,背脊笔直,仿佛没半点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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