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并不长，顾砚深三两眼便看完。
他将信重新塞回信封，推开病房的门。
躺在病床上的苏曼梅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我妈睡着之前跟我说她想去散步，她已经很久没看看外面的景色了。”
陆晚颜正在用温热的毛巾擦拭床上人的脸：“我答应她了，我说这边能看到很漂亮的夜景。”
司叙文的医院位置选的很不错。
在顶层的休息区可以将整个S城的夜色灯光都收入眼底。
顾砚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还说，等她好了就带她出去旅游，看遍每一个漂亮的地方。”
陆晚颜似乎并不需要谁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
“她喜欢花，我打算选个有花园的房子，她喜欢什么花，就种什么花。”
“我不会再离开她……”
空荡的病房里，只有她在说话的声音。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剩下细微的哽咽。
顾砚深把那封信递到陆晚颜面前。
陆晚颜望着那封信，没有任何动作。
“苏阿姨留给你的。”
顾砚深把信封放在她手边的柜子上：“看看吧。”
把信放下之后，他便退开两步，低声道：“我在外面，你可以随时叫我。”
这是他最不会应付的场面。
他从没学过该去如何安慰一个人，也从不曾需要别人来安慰自己。
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温和的应对。
“顾砚深。”
他刚转过身，陆晚颜便开口将他叫住：“我妈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压的人喘不过气。
就在陆晚颜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她听见顾砚深很轻地嗯了一声。
搭在膝上的手攥成拳，她声音沙哑：“那你呢？巧云阿姨呢？”
顾砚深的声音很平静：“知道。”
手术后，苏曼梅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情况。
很多事情没办法想起来也记不住，以及越来越无力的身体，都在预示着她的时间不多了。
苏曼梅主动问过司叙文。
司叙文没有隐瞒。
大家都知道，就连周巧云也清楚，可没人告诉过陆晚颜。
陆晚颜起身走到顾砚深的面前。
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一刻，顾砚深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陆晚颜固执地追问：“为什么？”
“她说会自己告诉你。”顾砚深别开视线，不与她继续对视。
他不擅长说谎，也懒得说谎。
这确实是当初苏曼梅的要求。
没有人料到她会这么突然的离开。
“她没有告诉我。”陆晚颜咬着唇，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说，还有好多事没陪她去做。”
“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只想再要一点时间，为什么……”
强忍的情绪仿佛找到宣泄的出口。
陆晚颜跪坐在地上，嘴里重复问着为什么。
可已经没人能够给她答案。
“会过去的。”微凉的指尖按在她的眼角，把眼泪抹掉。
陆晚颜呆愣愣地望着自己面前的人。
顾砚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她的面前，“她不会想看到你难过。”
房间内灯光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浅金色的暖意。
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顾砚深。”或许是这种错觉给了她勇气，她开口问道：“你当时难过吗？”
陆晚颜能感觉到自己脸侧的手顿住。
“难过。”顾砚深把手收回来，却没有离开。
他毫无芥蒂地坐在地上，视线与她的目光持平：“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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