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八年冬末,东宫太子妃因着良娣快要生产,这才回了东宫。
太子妃在宫中长达半年的侍疾,东宫后院诸人以为终于有了机会可以亲近殿下,毕竟太子妃不在,该是有个可心人照顾殿下的起居。
可谁也没想到,太子妃住宫中的第二日,太子也搬去了他在宫中原来的宫殿,只留下了一批人保护怜良娣。
东宫俨然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宫殿。
元庆十八年春,东宫第一个孩儿出世了,是个小郡主。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万分欣喜。
这也算是近些时日宫中最大的喜事了。
却是有人喜乐有人忧。
“太子妃娘娘,妾身求太子妃娘娘开恩,就让永宁留在妾身身边……”怜良娣刚出月子,便求到了正院。
不管怜良娣哭得多伤心,太子妃都没有出来见她。
是太子妃身边的碧荷,终是被她吵得头疼。
“怜良娣,将永宁郡主接到正院来养,是殿下的意思,怜良娣还不懂吗?殿下是看你素日里骄纵跋扈仗势欺人,怕你养不好小郡主,怜良娣以为我们娘娘想养着小郡主吗?若是怜良娣整日在这哭哭啼啼,扰了娘娘的清净,那怜良娣真是半分没为小郡主想过!”
怜良娣不算聪明,可此时碧荷威胁的话她却听懂了。
碧荷转身进了正院。
“走了?”韩时雨见碧荷回来了,问她。
“可算是打发走了。”
“她也是爱子心切,不必苛责于她。”韩时雨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永宁郡主。
是她暗示了裴倾安,这才将永宁郡主接到正院里来养。
一个郡主,留在她亲娘身边养着,也不是大事,可永宁郡主不一样。
永宁是东宫第一个孩子,而且在皇上皇后娘娘面前过了眼,封号是皇后娘娘亲赐的,或许,她是最后一个有此殊荣的孩子……
所以,这个孩子得在她的膝下……
东宫从未如此平静过,太子和太子妃带着永宁郡主入宫去住了,留下后院一群女人。
一群不受宠的人,主君和主母都不在,起先还勾心斗角,日子久了却也不知斗给谁看,为什么要斗?
反正没有人受宠,就连永宁公主的生母怜良娣,听说太子殿下彻底厌弃了她。
所以,一个个的干脆关起自己院门。
东宫像是一面墙,墙里的人觉得百无聊赖想要出去,可墙外的人却好奇里头的风景。
皇宫之中,姚意欢刚从昭阳殿看完姑母,抬脚便去了勤政殿求见太子表哥。
“太子表哥!”少女风风火火进了勤政殿,礼却行得认真。
裴倾安抬头,见是大舅舅家的意欢表妹,便点了点头,随后一边低头看折子一边问道:“找孤何事?”
姚意欢轻笑,一对儿小梨涡时隐时现。
她长得有三分像她的姑母姚宝珠。
“表哥,我有重要的事要说,表哥先听我说,等会儿再看折子嘛!”
裴倾安合上折子,捏了捏眉心,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说,孤听着。”
“表哥,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你,我要进东宫!”说着话,姚意欢目光灼灼的看着裴倾安,眼神里不是爱意,却是斗志昂扬。
裴倾安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他这个表妹,从小被永安公爵府娇养着,又有皇后姑母做靠山,最是单纯不过了。
“意欢怎么突然这般想?”裴倾安怕表妹被人挑唆了。
姚意欢这才坐在一旁,认真说道:“我方才去看姑母了,我看皇上姑父对姑母好温柔好体贴,皇上姑父看姑母的眼神里都是爱,所以我想我也要进东宫,我也要和姑母一样被爱着。”
原是如此。
“意欢,父皇对母后好,是因为她爱母后,这和东宫还是皇宫,和太子还是皇上,没有任何关系。这一切,不是因为身份。”裴倾安顿了顿,怕意欢没明白,又接着说:“东宫中太子妾有许多,可个个都能像母后这般?”
姚意欢摇了摇头。
裴倾安说:“所以你一时心血来潮想进东宫,是个错误的决定。当然了,你是孤的表妹,若是你执意进东宫,孤还是会和现在这般对你好。既然还是表哥对表妹的好,所以何必进东宫呢?”
姚意欢歪了歪头,说道:“太子表哥,好奇怪啊,你和表嫂说了一样的话。”
“你去找过太子妃了?”裴倾安有片刻错愕,她不知道韩时雨会对姚意欢说什么。
“太子妃表嫂说,皇上姑父对姑母好,不是因为姑母曾是太子宠妾,也不是因为姑母现在是皇后娘娘,不是因为身份,只是因为皇上姑父爱姑母,爱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这个人。”
说着话,姚意欢故作深沉,模仿韩时雨的腔调:“意欢啊,你的大好人生才开始,怎么能见了父皇对母后好,就草率地决定进东宫呢?你若执意进东宫,殿下还是会拿你当表妹看,你又图什么呢?你这般率真纯良,应该有自己的天地,应该有一个满心满意爱你的郎君,太子妾怎么能是你的身份呢?你回去好好想想表嫂的话,切记不可冲动,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姚意欢清了清嗓子,说道:“表哥,你看,你和表嫂说了一样的话。”
“说一样的话,是因为我们都为你考虑,也说明你的决定很冲动。”裴倾安没想到韩时雨会是这般反应,说道:“太子妃也是把你当成了妹妹,才会和你说这些肺腑之言,你好好想想。”
“表哥说的好生奇怪,表哥表嫂夫妻一体,我是表哥的妹妹,自然就是表嫂的妹妹,怎能说表嫂把我当成妹妹,我就是她的妹妹啊……”
裴倾安只好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向来想事情简单,既然表哥表嫂都这般说,那我决定不进东宫了!”姚意欢每下一个决定都无比迅速,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万万不可告诉永安公爵府,她可不想挨爹爹的训斥。
批完了折子,裴倾安便起身去了昭阳殿,方进院里,却看母后寝殿里探出个人影。
不是韩时雨又是谁呢?
只见韩时雨轻轻将窗户关上,似乎怕微风吹进了母后的殿中。
匆匆一瞥,裴倾安想,时雨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小心翼翼和百种试探之下,是一颗赤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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