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十八年初秋,帝后宾天,生同衾,死同穴。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明庆。
河间雷府一行人,得到帝后宾天的消息后匆匆赶来京都,但还是迟了,帝后已葬入皇陵。
“参见皇上!”雷启文携妻子像新帝行跪拜大礼,终是他来迟了,没有见到表哥表嫂最后一面。
“表叔请起。”
裴倾安一句表叔,生生将雷启文叫到了尘埃里。
“皇上,微臣何德何能能担得起这一声表叔,微臣万分惶恐!”
裴倾安不以为意,雷启文是有名无实的亲戚不假,可这是父皇母后认下的亲戚,所以他也认。
更何况,这近二十年来,雷家从来没有借过皇家的势,也没有占过皇家分毫便宜,雷家是把父皇一家当成了寻常亲戚,那如今为何他就不能把雷家当作寻常亲戚?
永安公爵府,是他的后盾,公爵府和帝王之位,相辅相成。可雷府却更加纯粹,有一门不关乎权势不关乎朝局的亲戚,是他的幸运。
“皇后且安置好表叔一家,朕还有事。”
“是。”韩时雨对雷家只是听说过,如今看皇上的态度,也要好好安置雷家。
雷启文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抬手抹了把眼泪。
昔年那个淘气的两岁孩童,如今已经成了稳重的一国之君,如此看来,表哥表嫂也算是走的安心。
“表叔表嫂,先随本宫去父皇母后的灵堂,随后本宫再为表叔表嫂安排住处。”
“皇后娘娘,微臣惶恐啊!”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表叔莫要再推辞了。”
“是。”雷启文和杜雨秋相识一眼,便不再推脱,又过了一会雷启文开口:“皇后娘娘,此次前来京都,小女水土不服身上有病气,便留在了宫外停留一日,明日再进宫,还请皇后娘娘费心。”
韩时雨点了点头,便带着雷家夫妇去了先帝和太后的灵堂。
灵殿内,看雷启文和杜雨秋哭得不能自已,韩时雨的眼泪又被勾了出来。
一方面是想起了母后对自己的好,一方面也觉得母后虽然去了,可还有这么多人记挂她,她依旧活在这么多人的心里,想到这儿韩时雨便觉得感动。
这份幸运,是她的娘亲没有的。杨轻去世这么多年,记得她的恐怕只有自己这个女儿和母后,现如今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杨轻了。
想到这儿,不由悲从中来。
……
裴倾安每日午后都会去灵殿独自坐坐,虽然他已经监国三年,可如今称了帝,还是有些不一样。
在灵殿内,对着父皇母后的牌位说说话,他总能感到安心。
但今日,他来晚一步,有人已经跪在了他平时跪的位置上。
裴倾安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人,一个着常服的女子。
雷文卿刚来不久,上了三柱香,便跪在这里祷告先帝和太后能够早登极乐。
她只在前年的时候见过先帝和太后一面,那时两人游山玩水经过河间,便来雷府小住了几日。
爹娘说是她远方的大伯和大伯娘,亲戚虽远,情谊却深。
那几日,她带着大伯和大伯娘游遍了河间的山河,他们对她好,她也喜欢他们。
大伯和大伯娘夫妻恩爱,为人赤诚,又很是有才华。
当时雷文卿便觉得,世间的神仙眷侣也不过此般罢。
直到几日前帝后宾天的消息到了河间,她才知道大伯和大伯娘的真实身份。
雷文卿是雷家养出来的孩子,自然随了雷启文的性情,就算知道了帝后的真实身份,也从未有过攀高枝的想法。
跪了一会儿,雷文卿磕头准备离开。
一起身却觉得腿软,强忍着腿麻站了起来,转身却被吓了一跳。
雷启文初到京都头次进宫,基本的礼仪还没有学会。
她望着来人开口:“你是?”
裴倾安看着雷文卿诧异的模样,他想,或许他对她一见钟情了。
裴倾安没有回答她,进了灵殿自顾上了三柱香。
“民女参见皇上。”雷文卿笨拙地行礼,虽然他独身一人,没有前呼后拥,可他气度非凡,应当是皇上没错。
“你是表叔的女儿?”
“民女河间雷文卿。”
“哪两个字,文房四宝,倾盖如故?”
“白衣卿相之卿。”
“退下吧。”裴倾安转身,未曾再理会雷文卿。
“是。”雷文卿离开了灵殿,并未多想。
而裴倾安则跪在雷文卿方才跪着地方,轻声问:“母后,她是不是母后派来的?孩儿是不是也会有自己情比金坚的人?”
雷家在宫中小住了三日便准备辞行,却又被皇上留在了宫中,皇上说,河间来京都一趟甚远,表叔便多住几日罢。
雷启文受宠若惊。
但雷文卿一颗七窍玲珑心,却品出了不对劲。
这几日,她好像总是遇见皇上。
御花园里转转,过会儿便看见皇上,去如意廊作画,皇上便来取画,就连去皇后宫里,不一会儿也会碰见皇上……
雷文卿猜测皇上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不然不应该此般。
若是旁人,说不定会欢喜,可是雷文卿只觉得窒息。
仿佛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都跟随着她,她的行踪无时无刻不在裴倾安的掌控中。
用完晚膳,雷文卿找来了爹娘。
“爹,娘,咱们明日一早便回河间罢!”
“这么急,总得先回了皇上。”
“皇上日理万机,和皇后娘娘说一声罢,也不算急,咱们也不算皇家的正经亲戚,皇上待咱们亲厚,是皇上的情谊,可若是咱们也不知分寸,那就是对不起表叔表婶了。”
雷启文点了点头,说道:“卿儿说的有理,是爹失了分寸,如此今晚便收拾收拾,明日去辞别皇后娘娘。”
“嗯。”雷文卿稍稍宽心了些。
只要现在就离开皇宫,便都一切好说,若她所猜测是真的,若裴倾安真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一切都晚了。
只是雷文卿没想到,明日辞行时,拦着她的不是皇上,而是皇后。
且她看皇后别有深意的眼神,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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