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妮德走进电梯, 在电梯移动的时候,她的眼睛长久地盯着左下侧的一点。
她正在回忆刚刚姜昱的表现。
姜昱给达瑞等人求情,也给双胞胎求情,但是没有给琴求过情。
因为他知道, 对琴的处罚最多就是不让她继续在伊利亚宫工作了, 而他如果不求情的话, 达瑞等人会死, 亨茨家的人也会被连坐赶出帝都星。
辛妮德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她也是渐渐才意识到的, 原来姜昱不止贴心,他还贴心得非常有原则。
而这让辛妮德有些感慨, 虽然姜昱不是艾略特养大的,也没被先辈们耳濡目染过, 但他真的和其他凯珀尔一模一样, 他们都是这类相同又不同的性格。
辛妮德在和艾略特吵架期间,屡次指责他是一个无情的人, 因为事实如此, 艾略特他什么都不在乎, 或者说他在乎的东西太少了,辛妮德自己萌生过背叛艾略特的想法, 可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背叛基本就是报复, 因为对艾略特的态度不满、所以她想用这种方式报复他, 本质上来说还是因为她很在乎艾略特,所以她才想这么做。再看艾略特呢, 辛妮德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可能没意识到, 也可能意识到了,但就算意识到了,艾略特也最多就是停顿片刻,然后就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件事。
再说阿德莱德,辛妮德和她算是好友,至少在阿德莱德短暂的人生当中,辛妮德应该是跟她关系很好的人了,可是细论起来,她俩根本没有那么亲密,阿德莱德最爱的是研究,小时候的她还会在父母哥哥的逼迫下走出实验室,参加一些社会性的活动。等到父母都不在了,她就把自己彻底关进了实验室当中,她的人生百分之九十贡献给了事业,百分之五贡献给亲人和爱人,最后的百分之五才分给其余认识她的人。
她值得全帝国的尊重,可某种意义上讲,她也是一个无情的人,因为跟她关系越近,心里的缺口就越大,待在她身边的人一定得是奉献型,而不是需求型,恰好柯林就属于这个类型,他不介意阿德莱德的专注,还能跟她一起泡在实验室里,所以他俩才能在一起。
还有利奥波德……辛妮德不好评价利奥波德的性格,毕竟利奥波德叛变的时候还没成年,凯珀尔成年前后性格变化巨大,辛妮德也不知道利奥波德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不过再怎么变,本性总不会变的,利奥波德能在艾略特最痛苦的时候背叛他,想也知道利奥波德不会是一个温情的性格。
都很“无情”,却又都吸引着人们飞蛾扑火一样地来到他们身边,就连利奥波德都有一大群人效忠,那些人对利奥波德的忠诚度不比帝国战士对艾略特的忠诚度差。
姜昱以后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毕竟他现在已经出现了类似的“征兆”。
电梯门开了,辛妮德望着眼前长长的走廊,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她想得可真是太长远了,姜昱能不能成年都不一定呢,更何况就是他真的变成了那样,对辛妮德来说也没什么所谓,毕竟她是姜昱的妈妈,姜昱什么性格都不耽误她爱他,这种情况会影响到的只有姜昱未来的朋友与爱人,尤其是爱人,很少有人受得了自己的伴侣是这个样子。
摇摇头,辛妮德不再想了,老实说以姜昱现在的表现,辛妮德总觉得他会和艾略特一样,一辈子都打光棍,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辛妮德家里有钱,不管未来情况变成什么样,辛妮德都能让他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姜昱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要是知道辛妮德的想法,估计也得点点头,妈妈,你真是想得太远了。
……
他刚脱离爱看小学生动画片的心智,离真正的开窍还有很远一段路要走,更何况从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和其他凯珀尔不一样了,阿德莱德说过他是新生命,目前为止他身上还没体现出来新的地方,但肯定是有的,阿德莱德和艾略特都对此深信不疑。
只是姜昱不知道这件事,艾略特也不想让他知道,毕竟姜昱非常在意自己身上不一样的地方,他一直都想合群,他能这么快就适应了帝国的生活,也有他终于获得归属感的功劳,独一无二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夸奖,但对姜昱来说是噩梦。艾略特想要全方位的保护姜昱,自然不会再让他堕入过去的噩梦当中,可一味的隐瞒是不是好事呢,这谁也说不清楚。
至少姜昱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快快乐乐地去找双胞胎,提摩西和萨缪尔坐在屋子的角落中,看见姜昱出现的一刹那,他们猛地就站了起来,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庆幸居多,有些想开心地笑,但又实在笑不起来,自己无意中的举动害得殿下失踪,他们甚至担心自己要去坐牢了。
提摩西的脸色苍白,因为这件事就是他引起的,之前姜昱还没出现的时候,他一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一个人承担后果,他想找出让陛下饶过自己弟弟的办法,毕竟他们家一共就两个孩子,如果弟弟也出事,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
而他身边的萨缪尔看看他,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别想跑,更何况陛下和议长一定会调查清楚所有细节,根本就不存在一个人顶罪的办法。
这两兄弟心思各异,直到姜昱出现,才打断了他们各自的想法,听到姜昱说辛妮德已经原谅他们了,不会再对他们做什么了,这两人甚至都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好吧,是一个人愣愣的,另一个人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
姜昱觉得他俩已经高兴傻了,笑了一声,姜昱走到一个人面前,弯着腰从下往上看他:“看把你吓得,怎么样提提,你有没有哭啊?”
提摩西和萨缪尔站在一起,他俩也没自我介绍过,这时候本来不应该说这个,但是提摩西看看一旁的弟弟,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问姜昱:“殿下,你真的分得清我们俩谁是谁?”
姜昱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他这个问题莫名其妙:“当然分得清,你们除了长得一样,剩下哪里都不一样,难道还有人分不清你们两个吗?”
提摩西心想,有啊,所有人都分不清,连他们的父母都会认错。
提摩西突然就感觉很委屈,他立刻跑过来抱住姜昱,哭得嗷嗷的:“殿下,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姜昱:“…………”
这话你可以不说的。
他尴尬地举着双手,和一边的萨缪尔对视两眼,发现后者没有任何动作,姜昱只好象征性地拍了拍提摩西的背。
萨缪尔还是看着,没有上去争宠的意思。
今天发生的事太恐怖,这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冲击,他已经没有心情了。他一会儿低头看看自己的鞋,一会儿又抬头看看正在对姜昱哭诉的提摩西,萨缪尔感觉有些羡慕,不止是羡慕提摩西,也羡慕姜昱。
好不容易把提摩西安抚下来,姜昱累地擦了一把额头,没想到这个双胞胎哥哥和姜旭是差不多的性格,两人都是哭包,明明不哭的时候还挺有攻击性的,怎么一哭起来就成这样了。
心累地回到自己房间,姜昱刚要上床睡一觉,发现琴还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姜昱顿了顿,突然回头看向她。
琴今天也挺沉默的,虽说工作没丢,可是她一下午都没怎么说话,姜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害怕。
想了想,姜昱对她问了一句:“你对我生气了吗?”
琴一愣,她连忙否认:“当然没有,殿下怎么会这么想?”
姜昱:“因为我乱跑了,给你带来了麻烦。”
琴失笑,可是看着姜昱颇为认真的表情,她顿了顿,也认真下来:“不,我没有生气,殿下你也没有乱跑,保护你是我的职责,应该是你对我生气才对。”
姜昱反驳:“不对,保护我是我爸爸的职责,你的工作是顾问官,而在这一点上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虽然我也没见过几个顾问官,但在我见过的里面,你是最称职、也最可爱的。”
说到最后一句,姜昱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说这种话,但琴听了,心里的暖流都快溢出来了。
姜昱做得这么明显,琴当然看得出来他是在安慰自己,花三秒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才朝姜昱笑了笑:“谢谢殿下的夸奖,我以后会做得更好,我会努力,让殿下对我的这句评价永远不发生变化。”
姜昱看看琴脸上真诚的笑容,感觉自己做得没什么问题,真不错,看来不止是体力,连自己的情商都跟着一起提高了。
嘿嘿,帝国的风水真好。
……
姜昱安心入睡,不知道在他睡着以后又有人来看过他,艾略特来了两次,柯林来了一次,周伏生也来了一次。
超跃迁对人体消耗很大,帝国人的身体素质强悍,但姜昱毕竟未成年,他累了,自然就睡得多,这期间也没人叫他,所以他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很多事。
辛妮德将皇家护卫队换了一批,还提交申请要给姜昱组建单独的护卫队,菲利普大喜,他正愁辛妮德会把自己派出帝都星,这不机会就来了。
政务院召开会议,一是讨论怎么给那三个毛贼定罪,二是讨论怎么研究毛贼用的那套装备,目前为止帝国也就研究出了大型超跃迁,这种单人可以使用的超跃迁技术,他们连个影都没研究出来,可见厄里斯之眼真是个好地方,他们连这种好东西都有。
有人提议借着这个机会打过去,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可是有人有顾虑,这样做的话可能会引来艾瑟尔星的反对,这个星球是真烦人,他们不统治别的地方,但是热衷于给这些无国界、无实际政府的地方撑腰,哪怕厄里斯之眼是臭名昭著的犯罪星,艾瑟尔星的领主也会说,恶人也需要生存之地,如果他们失去了这个集中生存地,他们就会潜伏在普通人当中,到时候会引来更恶劣的后果。
帝国人最烦的就是艾瑟尔星的领主,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死,都统治一百来年了吧,也该闭眼了。
真是悲伤,是人就比帝国人活得长。
……
而在政务院开会的时候,星网上也小小地热闹了一波,使命星上的重大动向自然是被许多人捕捉到了,在帝国发言人没说话的情况下,大家只能狂猜,最后猜出来的和真相也没多少区别,反正小皇子是遇险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在了使命星上,他疑似被劫持,而陛下闪现到使命星,把那几个人揍成了马赛克。
不少人为陛下叫好,敢欺负小皇子就该直接杀了他们,也有人为陛下唱衰,好好的皇子怎么会突然遇袭,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我果然没说错,你根本不配当我们的陛下,也不配当你儿子的爸爸。
得亏这句话在出现不久就被星网果断删除了,要不然让艾略特看见,他那根敏感的神经又要断了。
他不在乎有人反对他的统治,但要是让他知道居然有人反对他养育姜昱的资格,那帝国可能就要颁布几部新法律了。
……
双胞胎回到家里,他们的家长已经得知了白天的闹剧,于是很快,这两兄弟又迎来了一场家庭闹剧。
亨茨先生:“我就说不应该让他们俩都过去,提摩西根本不够成熟,他一定会闯祸的!”
亨茨夫人:“这是辛妮德阁下的命令,又不是我做的决定!而且你怎么知道就都是提摩西的责任,萨缪尔不是也跟着一起胡闹了吗?!”
亨茨先生:“那也是提摩西带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是,每次都是他先挑事!我真是不明白,怎么陛下就同意让他们俩全都过去,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萨缪尔天赋更好啊!”
亨茨夫人:“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只看重天赋,皇宫里什么样天赋的人找不到,提摩西比萨缪尔更懂得人情往来,你看着吧,以后提摩西的成就不会比萨缪尔差。”
亨茨先生顿时嗤笑一声,显然不把这话当回事。
他俩还算可以,没当着孩子的面吵架,把双胞胎斥责一顿以后,他们是回到自己房间才有了这样的对话,可他们贴心了,却没完全贴心,门是开着的,他俩的对话直接就顺着门缝传出去了。
提摩西和萨缪尔都坐在沙发上,楼上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他们俩耳朵里,他们连个反应都没有,就这么默默听着。
爸爸妈妈其实都挺好的,平时也算是一视同仁,给他们一样的待遇、让他们过一样的日子,可是每次说到两个人的天赋,还有两个人的未来,爸爸都明显地倾向萨缪尔,而妈妈在发现爸爸倾向萨缪尔以后,她就会为提摩西说话。
这样看来可能妈妈更好一点,但也不是。如果那种普通人家的问题出现在他们家,比如只能供一个人去上学,妈妈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萨缪尔,她只是在资源丰富的情况下一视同仁,资源要是不丰富了,例如辛妮德这回只要一个人去皇宫,那肯定就没有提摩西的事了。
所以提摩西总挑事,总是显得针对弟弟,而弟弟理解不了他的处境,又总看着妈妈维护哥哥,自然也会针对回来。
表面上看,亨茨家应该就是这样的。
但实际的情况是,提摩西没有人们想象中过得那么惨,萨缪尔也没有人们想象中过得那么好,他们这对兄弟更是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针锋相对。
楼上的争吵还在继续,在这背景音里,提摩西小声说了一句:“我饿了。”
他都两顿没吃了,中午没心情吃,晚上没时间吃。
萨缪尔看看他:“你想让我做饭?”
那张和萨缪尔一模一样的脸顿时笑起来,他今天愧疚感比较重,所以他没这么承认:“咱们一起做。”
萨缪尔没意见,他也饿了,而两人进了厨房以后,萨缪尔刚拿起锅,就听到一旁打开食材柜的提摩西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殿下这个人挺好的,我以为他身上会有那些老牌贵族才有的脾气,结果他和我以前遇见的人也没什么两样。”
都很普通,都很随和,这两个特点能出现在一个凯珀尔身上,这可真是不容易。
萨缪尔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认同哪一句,而提摩西听到他这懒洋洋的声音,习惯性就跟他争了一句:“很显然,殿下更喜欢我。”
但是说完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他讪讪地看向萨缪尔,脸上写满了心虚与后悔。
时机不好,他不应该这么说的。
可是萨缪尔没有生气,他一边加热,一边还在心里想,应该的。
人人都更喜欢哥哥,除了他那白长一双眼的爸爸。
……
亨茨家的晚饭正在进行中,而姜昱的名字也在更多人嘴里提起。
除了被接回来那天短暂的十几分钟,这是小皇子第二次亮相了,还亮相得这么狼狈,某些人就不是那么喜欢这位小皇子,因为他看起来太弱了。
学院星上——
有人盯着姜昱的照片讽刺地笑,就这样的,都不够他一拳揍的。
这么想,他也这么说了,但他身边的跟班突然来了一句:“等他成年了,你也能揍他一拳吗?”
“……”
他没好气地踹过去:“用你提醒?!你别以为他是凯珀尔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我知道他的底细,他到现在连第一次发育都没成功!呵……今年他肯定会入学,也肯定会参加联赛,毕竟他是未来的皇储,历来皇储参赛没有得过第二名的吧?今年我就让你看看,他是怎么得了第二名!”
跟班揉揉自己的屁股,然后小声抱怨道:“可你还是没说你能不能揍成年的他……”
“…………滚啊!”
他当初到底怎么看上这个跟班的,真是折寿!
使命星上——
也有人在反复观看姜昱的身影,不过他是连着艾略特一起看,姜昱目前就是个小崽子,杀伤力有限,他还是更在意艾略特的情况。
艾略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第二形态了,人们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过这回他证明了自己,他一点问题都没有,只是懒得变而已。发现他们的陛下还是这么年富力强,这个人不禁有点烦躁。
艾略特今年多大,五十三了吧,凯珀尔不会得基因失序症,如果盼着他出事,那就只能往他3S的精神力上盼,毕竟3S精神力的人都死得早,虽然上一个3S的凯珀尔也活了一百多年,但谁知道呢,说不定两千多年过去凯珀尔也退化了,活个五六十年就顶天了。
……目前看来这种想法是奢望了,艾略特的状态一如既往地好,哪怕在丧子之痛里生活了二十年,他也没出现过任何疲态。
这可如何是好啊……
再回到帝都星上——
离姜昱很近的地方,也有人正在讨论他,甚至还是他曾经见过的人。
西昂今天没回伊利亚宫,而是在学院住下了,他知道辛妮德看自己不顺眼,而今天发生的事绝对让辛妮德怒火中烧,所以他干脆不回去了,目前的他还是非常弱小,如果辛妮德看见他,突然铁了心要把在她看来图谋不轨的自己赶出去,那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如今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他能威慑辛妮德,因为艾略特一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需要自己留在皇宫里,可现在西昂不确定自己还有这么大的作用了。
西昂留校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没往外说,那些跟他交好的人就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回去,这一看就是被排除在外了。
皇家军事学院不是最好的学校,愿意主动来这边上学的人有一半都是冲着和皇族贵族结交才来的,不可否认这里面有些人挺蠢的,但聪明的还是大多数,而这些聪明的人在发现形势变了以后,只有一半选择渐渐远离西昂,另一半还是和过去一样跟他交好。
毕竟四年的相处不是假的,西昂这个人也确实很有实力,不管他以后能不能成为皇帝养子,他的前途都不会黯淡。而且事情一出立刻抛弃朋友,这也不是帝国人称赞的品质,既然当初做了决定,那就别再临时改主意,更何况现在的形势模糊不清,谁也没见过那位从议会回来的小皇子,这帝国未来在他手中变成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
他们不认可姜昱的能力,倒是认可姜昱一定能继承帝国。时代不一样了,一个未成年的皇储也没什么可怕的,甚至他们还对西昂提议,想等姜昱入学以后替西昂出一口气。
“咱们一起报名当一年级的监管,总有人能轮到为殿下服务。”
他笑得不怀好意,其他人见状也笑起来,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别做得太明显了,陛下刚把他的孩子找回来,正是父爱爆棚的时候,我可不想被陛下这么快记住。我的建议呢……和咱们殿下做朋友,低年级的人本来就很信任高年级的人,到时候给他灌输点不该有的思想——”
说到这,他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惹得周围的人大笑,有个女生还笑骂他一句:“别告诉我你在暗示一些肮脏的东西,你这个主意太龌龊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个一年级新生,还是别做得这么过分,只要教训他一顿就行了,我听说凯珀尔的幼崽都很胆小,你们说吓吓他怎么样,他那么可爱,会不会哭啊?”
顺着这女生的说法,大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更加兴奋了。
有人还兴冲冲地问西昂,姜昱在伊利亚宫里是什么样的表现,他们最好对症下药。
围在西昂身边的都是贵族子女,他们平时就是这个模样,天不怕地不怕,身上有许多贵族的劣根性和人的恶性,人性复杂,他们身上自然也有优点,不过肯定是缺点大于优点。
西昂不止是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他还是他们的头,皇家军事学院内部和帝国军部一脉相承,学生中也有森严的等级制度,有凯珀尔在,大家以凯珀尔为首,没有凯珀尔,那谁有能力谁就站在顶端。
四年来,西昂就站在顶端。
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西昂从未懈怠过,他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包括自己住在伊利亚宫,包括暗示别人自己未来的可能性,包括见缝插针的训练。正因为西昂地位从没动摇过,所以这群人一直待在他身边,他们现在这么说,其实也是一种试探,看西昂有没有这个胆子,看他有没有怕了凯珀尔小崽子的身份。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西昂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到现在我跟他也没见过几次。不过你们可以全都试试,总有一个办法能起作用。”
听到他这么说,周围的人顿时起哄,西昂在起哄声中喝了一口咖啡,但他那口咖啡刚咽下去,周围的起哄声就小了。
说是这么说,谁敢这样轮番针对未来皇储,那样的话傻子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他们再大胆也不至于这样作死。
不过能得到西昂一个明确的态度,他们感觉好多了,他们能接受西昂打不过凯珀尔,却不能接受西昂怕凯珀尔,要不然他们凭什么以西昂为首呢。
这个话题渐渐过去,他们又说起了别的事,倒是西昂,还一直想着回到伊利亚宫的姜昱。
姜昱不想去皇家军事学院,西昂也不希望他来皇家军事学院,因为他总有种姜昱正在处处渗透他生活的感觉,而他无可奈何、不能拒绝。
他讨厌这种感觉。
…………
姜昱睡得香甜,外面那么多人因为他发生变化,可他仍然在这没心没肺地睡觉。
连鬼都看不下去了。
阿纳托利——也就是那个死了两千多年的大帝,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凯珀尔后裔了,但他真没见过像姜昱这样哪怕什么都不干,都能搅起一片风雨的人。
他对着姜昱发火:“以后走出去别说你是我的后人,我打个喷嚏就能把那三个贼喷走,你居然能被他们抓到使命星去!”
“还有艾略特,就在同一颗星球上他居然也能把你弄丢了,他也不准说是我的后人!”
一下开除俩后人,大帝感觉心里痛快一点了,他苦大仇深地看着姜昱,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姜昱的脸。
这一戳,他的手直接透过了姜昱的皮肤。
阿纳托利:“……”
好吧,还是这样。
之前姜昱能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把他激动的啊,一整天都在姜昱耳边说话,说得连阿纳托利都觉得自己很烦了,结果姜昱也没再听到过自己的声音。
阿纳托利想不通,这么多年姜昱是第一个对他存在有反应的人,在姜昱没出现之前,阿纳托利已经寂寞地疯了好几轮了。
大帝现在别的不多,就时间多,他非常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非常想和活人再说说话。
皱着眉头,阿纳托利托起手,他也开始凝结精神力球。
他还拥有精神力,可是别人都对他的精神力没反应,阿纳托利也不知道姜昱会不会和别人不一样,反正他想试试。
做鬼太久,阿纳托利的记忆一直都在缓慢地替换,他只记得新的事,过去的事忘得几乎一干二净,别说他自己活着时候了,连帝国最初的五百年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记得了,他要想知道的话,只能借别人上星网的时候跟着一块看看。
阿纳托利做得比较生疏,根据历史书对他的记载,他是没有孩子的,现在这些凯珀尔都是他弟弟的孩子,不过因为他比他弟弟成就高太多,所以后面的凯珀尔几乎没有提起他弟弟的,都在提他。
想到这,阿纳托利不禁有点得意,他一得意,手里的球就凝多了。
艾略特一口气能凝三个,阿纳托利一口气直接凝了四个。
他潜意识就想比过艾略特,但他没注意到,他凝完以后,自己的身影淡了一点。
……
阿纳托利也不管这些,他专注地看着姜昱,等着。
嗯……他在等姜昱打呼噜,毕竟他碰不到姜昱嘛,想给他喂小球,就只能等他自己张嘴了。
阿纳托利一动不动地盯着姜昱,终于,姜昱无意识地微微张口,阿纳托利见状,立刻眼疾手快地把一颗球丢了进去。
姜昱正睡着呢,突然感觉嘴里多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皱眉,但没有睁开眼睛,都吃了那么多天了,他也习惯了,咂了咂嘴,他把精神力球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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