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利说:“怎么,我说的有假?”
金妮依然很严肃地说:“你不是普通的技术员。”
周胜利说:“当然,我是高级农艺师。”
“你还没说实话。”
金妮很认真地说:“季洪印喊你周书记。”
周胜利说:“他喊得没错。”
“你是县里哪个部门的书记?”
这话不只是金妮在问,全家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周胜利说道:“往后慢慢就知道了。”
不想让贺家人再追问他的事,提示道:“季洪印马上就到了,金妮与他刚通过电话,你出去迎他一下。村里的那几个人如果问他是干什么的,你就说是你们家亲戚。”
金妮道:“县城距们村有八十多里地,我坐着客车从乡里去送档案时正好上午一趟下午一趟,单趟得两个半小时。”
周胜利说:“他们有车,加上办我安排的事,有两个小时可以到。你在路上用了多长时间?”
金妮道:“我又没有表,哪知道多长时间?”
周胜利说:“我与你去的那次,单趟应当在二十五分钟左右。”
金妮道:“我骑车没有你快,按半小时算。”
周胜利说:“季洪印是部队转业干部,办事从不拖泥带水,你过大约半小时出去差不多能见到他。”
自打知道周胜利是县里的干部,三妮再看周胜利时,眼里有些畏惧感,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周老师,怪不得你对农业技术知道得那么多,原来你还是高级农艺师。”
周胜利道:“别叫周老师,我听你喊哥习惯了,你喊我吴哥也行,周哥也行。”
三妮红着脸点了点头,“只要你不生气,我往后就喊周哥。”
周胜利估计季洪印马上要到了,把胡须刮干净,让自己显得年轻、利落一些。
刚到河崖村时金妮为了给他包括后脑勺上的伤口剪秃了的头发已经长了起来,但却没有型,像个大刺猬。
他这边刚把自己收拾好,听得门外有人喝问:“你找谁?”
“我来走亲戚的。”
是季洪印的声音。
金妮一把打开大门,说道:“表哥来了,快上家里。”
季洪印进门后,她站在大门口,骂道:“我们家不需要看门狗,你们两个别跟着旺才学,回头我要是看你们还在门口,就拉着你们去你们家,问你爸妈,有人给钱就当狗吗?”
季洪印提着个大提包进了大门,看见站在正屋门口的周胜利,先是愣了一下,马上认了出来,喊了声:“周书记!”
眼泪夺眶而出。
周胜利笑他道:“当兵的出身,这么着被这几个女孩笑话。”
季洪印说:“我看见你高兴,又看到你这个样子,标准的农村青年,哪里还像县委书记?”
贺老实,看着周胜利,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是、是县、县委书记?”
季洪印接着说道:“他就是咱们县委周书记。”
贺大婶扑到周胜利跟前,上下打量着他,“让我看看县委书记什么样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县里的书记。”
周胜利笑着说道:“大婶,这么多天来,咱们不是一直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吗?”
贺家三姐妹,包括金妮在内,此刻都远远地站着,好像不认识一般地偷偷看着周胜利,相互咬着耳朵小声说着什么。
周胜利招呼季洪印,“提包不沉吗?别老站着了,屋里热,坐院里的树底下,那里比咱们办公室的风扇强多了。”
他又招呼贺家的人:“大叔、大婶,还有你们三位,大家都坐。”
好像全院里只有他一个主人,其余全是客人。
在他的招呼下,各位都坐下后,季洪印拉开提包的拉锁,一边往外拿着里面的东西,一边说:
“你下水时把手表放在车上,乔山每天都给上着弦,走得很正常,我临下车时又与乔山对了表;
你的手机每天都充着电,不知这里有没有信号——有信号,能用;
包里面剩下的是你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
周胜利看着他把包里的东西拿完了,问他:“钱呢?”
“什么钱?”
季洪印不解地问道。
周胜利说:“我被大水冲下来时身上只穿了条短裤,在贺大叔家吃住了一个多月,身上的衣服也是贺大叔的,还有他们家给买的,我让你带钱过来还帐,你忘记了?”
金妮接过话道:“那一条我在电话上没有说。你在我们家这一个多月没闲着,我娘说了,别的不讲,只是你出主意在稻田里养鸭子一项,都抵得上你白吃白住半年的。”
周胜利说:“今天没带钱不要紧,来接我的时候先到财务上借五千块钱来,我说好借给贺大叔家买粉碎机磨稻子的。”
季洪印道:“我记着了。”
周胜利翻看着包里的衣服,说道:“这两件衣服不是我放在办公室里的,应当是家里的。”
季洪印说:“你被洪水冲走了不几天嫂子就来了。她与地区报社的凌总编是高中同学,地委对上游炸坝的事专门派了调查组,凌总编是调查组的成员,是她告诉嫂子的。这些都是嫂子告诉我的。”
“她带没带我儿子来?”
周胜利着急地问道。
“带了,这些日子先是京城一个女的陪着嫂子,她走了后一直是凌总编陪着。”
“我获救的事你嫂子知道了?”
周胜利问道。
季洪印答道:“她要带着小海龙来。我说你在这里有事要办,我去都不准车进村,我还答应她接你的时候带着她娘俩一道来。周书记,你批评我吧,我是看着嫂子太着急了才给她许诺的。”
周胜利道:“来就来吧,与我救命恩人一家见个面也好。”
季洪印道:“周书记,你不让我现在接你回去,一定有事要做,需要我怎么做,你安排吧。”
贺老实是当过村干部的,听着他们要谈工作,知道该回避的要回避,对贺大婶说:“咱们到大门口看着,别让那三个小狗崽子偷听。”
周胜利说:“不麻烦二位了,我们两个到屋里说话。”
两人进屋后,季洪印说:“我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坏消息。”
周胜利道:“什么消息你说。”
“好消息是决定炸坝的地区水利局长刘成钢因没有上报地区领导就擅自决定炸坝,造成下游地区生命财产巨大损失,已被依法逮捕。”
周胜利道:“给下游地区造成巨大损失也不算是好消息。坏消息呢?”
“皇甫县长又回来了,县委政府工作自己大权独揽,赵书记的工作都没法干了。他这次回来后,听说急着要政绩顶你现在的位子,不再加税了,又给所有县属企业增加承包上缴利润,闹得县属企业又不稳当。”
周胜利大吃一惊:“他在党校学习不是半年吗,怎么没有结束就回来了?”
季洪印道:“听万主任说,可能他那个当省领导的老子听说你出事了,又做工作要他回来当县委书记。他说他也只是听说,好像被常书记给顶回去了,说你是抗洪英雄,不能人刚失踪就安排人顶位。”
周胜利知道自己回到岗位上马上会有一大串麻烦事找到自己头上,说:“那些事以后再说,我先说这边的事。
这个村的书记与乡党委的阮临浩沆瀣一气,近几年做了不少坏事。不知为什么村书记突然敌视上了我,非让我给到村前营家河里的深渊子里捞大鱼招待阮临浩不可,我不答应他就在贺家大门口安排了三个人看着我,说我是重大犯罪嫌疑人,明天有法律部门带我走。
我想索性多住一天,看看这位村支书能把谁搬来,顺便把这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搬下来。
你回去后向赵书记汇报我的想法,让她明天安排纪委欧阳雄书记和公安局李中华局长亲自带人过来,涉嫌犯罪的交给李中华,涉嫌违纪的交给欧阳雄。
为了给他们充分表演的机会,你们明天不要来得太早。”
季洪印道:“我都记下了。周书记,今天是我这一个多月来过得最高兴的一天。乔山也是这样,非要扔下车与我一同来不可,我说小车是国家财产,不能被盗,给你增添麻烦,他才没来。”
“乔山是个讲义气的汉子,有时爱冲动,有你管束着他近来强了不少。”
周胜利对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很满意。
“周书记,没有别的事我走了,明天见。”
说到走,季洪印的鼻音又是重重的。
“走吧,明天见。”
为了继续迷惑大门口的连旺才等人,季洪印是由贺老实送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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