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妆阁。
一身寻常布衣的房艾佯装成客人模样走了进去。
他在一楼大堂转悠了片刻,直到看到下楼的李由,才一个箭步迎了上去。
“京兆少尹房艾见过李将军。”
李由斜着眼睛上下扫了一眼房艾,不悦说道:“我家殿下不愿意见你们,你赶紧上一边去,不要来烦我。”
房艾又向前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下官并非是以京兆府的身份前来,而是私人求见,我有些要事欲当面禀告贤王殿下。”
“有什么要事?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李由冷眼说道。
房艾一看李由油盐不进,态度格外冰冷,只好说道:“是有关殿下遇刺一事,以及京兆府的态度……”
李由浓眉上挑,“这个啊,你等我会。”
唤来两名亲卫,让他们先看着房艾,李由脚步匆匆的上了三楼,将此事回禀了秦枫。
“带他上来。”
“喏!”
房艾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秦枫这位在整个京畿名声大噪的贤王,和故太子。
“下官京兆少尹房艾拜见贤王殿下。”
房艾谨守礼节,一板一眼的行了礼。
秦枫正在吃茶,他漫不经心的抬头问道:“方才李由说,你有些要事想当面说与我听?”
“正是。”房艾低头回道,“殿下遇刺一案,京兆府并未用心,京兆尹罗大人根本不想沾染此事,一直在刻意的躲避。”
秦枫淡淡一笑,“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嘛,哪怕本王是个傻子,也该能看出来一些了。”
房艾接续说道:“下官私下里前来所要说的,这是一件事。”
“殿下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刺客就在玉京寺。”
“原本若能找到凶手,罗明节倒也准备帮助殿下缉凶,但平阳长公主在玉京寺。”
秦枫脸色陡然冷厉,“什么叫帮本王缉凶?捉拿凶犯,本就是京兆府职责所在,什时候还成了帮忙了?难不成本王遇刺,尔等就等着本王亲自去捉拿刺客?岂有此理!”
“殿下恕罪!”房艾连忙解释道,“缉凶的确是京兆府的职责,但罗明节却是这般想的。”
“若你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事,就赶紧回去吧。”秦枫冷眼一扫,不悦的喝道。
他都已经将人带了回来,房艾竟然还在这里跟他说这些梦话。
京兆府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的视线和嗅觉竟然这么迟钝,简直有些离谱。
就算罗明节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真心实意的查案,估计也就那样了。
不能指望他们弄成什么事。
房艾立即又说道:“请殿下息怒,这些事只是下官想为殿下提个醒。”
“下官真正想说的是,罗明节已经投靠了右相。”
“他本来是一个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偏的墙头草,但这一次却彻底的上了右相的贼船,也真是因为此,他才如此坚定的要与殿下作对。”
“而且,右相似乎已经准备了些手段,欲对殿下发难,还请殿下谨慎以待。”
秦枫终于听见了一句有用的话,微微颔首,对左右吩咐道,“来人,给方大人看座。”
房艾:……
贤王殿下,也有些……实在。
“关于罗明节和右相的腚眼子交易,你还知道多少?”秦枫问道。
房艾:???
他把这句话在心中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才终于想明白秦枫所说的腚眼子交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他稍微有点麻木。
总结的,有点儿到位。
“殿下,实不相瞒。”房艾说道,“罗明节对于他和右相腚眼子交易的细节,他并未对我过多提及,下官也不好贸然发问。只是他非常笃定的曾告诉下官,这一番是右相与皇后娘娘联手,殿下……必死……无,无疑。”
当着秦枫的面,说他必死无疑,这搞的房艾有些胆战心惊的。
“他说我必死无疑之时,可有什么例证?”秦枫眼帘微阖,问道。
看到秦枫并没有生气,房艾悄悄松了口气,说道:“没有什么太具体的事情,他只是说张廷尉陷害右相搞砸了,如今殿下您又陷害右相,就是给右相手里送把柄。”
“这是罗明节亲口所说的一桩事,除此之外,下官在他的言谈间隐约察觉到他们似乎准备从殿下划界石村为田庄入手。”
秦枫淡定的思考着,微微颔首。
这事,不算是很意外。
界石村现在牵扯到的事情也比较多。
这本就是一个响马聚集的村落,它原本的身份上就留下了诸多的把柄。
而秦枫还借萧景同搜寻祥瑞之事,坑了萧进益一把,界石村也牵扯进去了。
哪怕皇后娘娘看着妖妇祥瑞,气到彻夜难眠,但她肯定不会明面上针对界石村。
但如果说和右相联手,借右相之手平了界石村,再将祸水引到他的身上。
倒是完全有可能。
但如今仅仅只是这事,秦枫也不是很慌。
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么会当面锣,对面鼓的和右相干起来。
若没有其他的东西,戴勇和杜知易一死,他告右相,那已经就是摆明了的诬告。
捋清楚前后的事情,秦枫面带淡笑看着房艾说道:“房大人能悬崖勒马,弃暗投明,本王甚是欣慰,此事本王先行谢过房大人。”
房艾被吓了一跳,起身连忙说道:“下官受宠若惊,实不敢当。”
“坐坐坐。”秦枫招了招手,转而问道,“房大人据闻在京兆府与那罗明节搭档了好些年,手中该捏了不少把柄吧?”
“早就为殿下准备好了。”房艾伸手入袖,从中抽出了一道厚厚的折子。
让非常慎重的将折子放在了桌案上 ,缓缓推到了秦枫的面前。
“殿下,这是罗明节这些年所做过的恶事,和贪污受贿等等的证据。”
秦枫粗略的翻看了一眼,面色间陡然笼罩了一层阴沉沉的杀机。
房艾口中的贪污受贿,体现在这道折子上反而是最轻的罪状。
“真是我大秦堪为模范的好父母官。”秦枫冷声骂道。
与地方豪绅勾结,侵占百姓田产,划地自治。
为一己私利,不惜破家灭门,杀人于野。
这罪行,桩桩件件看的秦枫心惊肉跳,杀意填胸。
在这道折子上,秦枫还看到了玉安师太所说的生祭。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人丧心病狂起来,竟然可以恶到如此地步。
他们竟借生祭铲除异己,弄的别人家破人亡。
上有京兆府背书,下有祭祀河母之由,以生祭铲除对手,他们做的简直明目张胆的。
本是粗略翻看的秦枫,因为这桩桩件件丧心病狂的罪行,又回过头无比仔细的重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恨不得立马将那罗明节给碎尸万段了。
一把合上折子,秦枫豁然看向了房艾,“房大人该不会是当真濯清涟之不妖,出淤泥而不染吧?在这么黑的一口大染缸里,你能躲得过去?”
房艾有些震惊,又有些惊喜。
他震惊于秦枫的出口成章。
但更惊喜于秦枫竟然质问他了。
这可太好了!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足以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贤王就是在藏拙。
这位皇帝煞费苦心,百般维护,但还是没能护住的故太子,本就有治国的才华。
“殿下,实不相瞒。”房艾起身,拱着手说道,“京兆府上下已经彻底的烂透了,在这样一个衙门里,下官确实很难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但下官不想昧良心,也不愿意同流合污,就只好两手准备。一面阿谀附会,一面能救多少是多少!”
说着他又从另外一个袖子里抽出了一道折子,递到了秦枫面前。
“殿下,这是下官所犯的罪行。”
秦枫诧异的看了眼这位明显看起来有些奸猾的房大人,伸手翻开了那道折子。
这道折子上面记录的东西,就明显比罗明节那道要详细了。
毕竟这是房艾自己的事情。
秦枫同样看的很仔细,在看完之后,笑着对房艾说道:“房大人若是真收了这些银子,现在少说也是一个身家数十万的富翁了。”
房艾掂了掂他鼓鼓囊囊的肚子,说道:“这是下官这半辈子所有的积蓄,这些,下官已经非常的知足了。钱财,够花就可以了,那些钱拿了,下官实在担心入了土之后会睡不踏实,子孙不宁。”
秦枫有点儿懵比的扫了一眼房艾的肚子,方才他还以为房艾的肚子本就那么大。
“房大人的确是一个谨慎的人,家产走哪带哪!”秦枫调侃道。
房艾老脸一红,解释道,“殿下说笑了,这些钱我本来是给罗明节准备的。他前几日曾提及过让我准备点银两,让他来打点上下关系。”
“昨日罗明节宿在了云间楼,叫了三个乐姬伺候,今早急匆匆的派人来寻下官,我便以为他想让我付了过夜费,这才随身带了 银两。”
秦枫点了点头,“房大人半辈子攒了这么些钱财,确实不算多。”
说着,他将那两道折子都收了起来。
“罗明节,本王必会严查。而房大人你……若是这道折子里还有什么隐情,不妨早点说出来,有些事上本王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免得到时候查出来,反而不美。”秦枫说道。
水至清则无鱼。
房艾做了这么大的贡献,一般的事上,秦枫不会去计较。
甚至于如果房艾没有这么主动,他都不会想着去查。
房艾微微一笑,昂首挺胸说道:“请殿下严查,下官前半辈子的所有言行与罪过,全在这道折子里。”
秦枫右手微动,片刻后,将那道折子还给了房艾,“你先收着吧。”
这个人的确是言行合一。
“殿下,您这是……”房艾发而被搞糊涂了。
秦枫淡淡一笑,“你先收着。”
“说起来 ,你久在蓝田,应当对玉京寺甚为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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