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嬷嬷轻轻摇头,眼神中满是对北幽风俗的不以为然。
那里,与大梁截然不同,贵族男子不仅能够迎娶多位正妻,还拥有无数侍妾,这样的婚姻制度,在大梁人眼中无疑是野蛮而落后的。
绛莺闻言,内心五味杂陈,既同情又感怀。
长平郡主,一个弱女子,为了国家的和平稳定,离乡背井,远赴他乡,嫁与异族,这一生或许再无缘踏上故土,与亲人团聚,更悲哀的是,她所作出的巨大牺牲并未得到应有的尊重,反而被自己的国家视为难以启齿的耻辱,如同一块不愿触及的伤疤。
不仅仅是普通百姓未能深刻体会到她的牺牲,连国家层面都不愿公开提及这段历史,似乎承认她是种羞愧。
这背后,隐藏的是何等的悲哀,何等的无奈,又是何等引人深思的现实啊。
绛莺心中满是困惑,不由得问道:“为何皇帝偏偏要选择表小姐这唯一的孩子作为牺牲品呢?”
虽然每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但在多子女家庭中挑选一人作出牺牲,至少对于父母来说,还有其他子女的陪伴可以作为心灵的慰藉,哪怕这慰藉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却也能稍稍填补那份失去的空洞。
人选是由皇宫内定的,宛如一纸诏令穿越了纷扰的红尘,直接落在了郡王府的案桌上。
当这个决定的消息犹如春风吹过般传至郡王府时,那位被选中的表小姐已经踏进了紫禁城的门槛,身侧围绕的是轻手轻脚、低眉顺目的宫女与太监,就连位高权重的郡王和温婉贤淑的郡王妃,都无法轻易越过那高墙深院,见她一面。
在那九五之尊的眼里,民间的疾苦与哀愁,似乎总是隔着一层云雾,难以触及。
“皇上哪里会想到我们这些小民的难处呢?”
梅嬷嬷重复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无奈与悲悯。
这话如同一阵凉风,拂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人不由得感到几分寒意,却又无法否认其中的道理。
望着窗外,日头已经爬上了中天,金黄的阳光洒满庭院,却照不进人心的阴霾。
梅嬷嬷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拿起一旁的手帕,似乎是想要擦拭掉什么无形的沉重,随后匆匆离去了,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在光影交错中渐行渐远。
绛莺,这位一直以坚强面貌示人的女子,内心深处的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崩塌。
她的头痛欲裂,仿佛万针穿心,再无力气去顾及周遭的纷纷扰扰。
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她便如断了线的风筝,沉溺进了无边的梦境,那里或许有安宁,也或许有逃避不了的现实。
夕阳如同疲惫的旅人,缓缓沉入了山峦的怀抱,夜色悄无声息地降临。
林鸿涛带着余沐白一同踏入了府邸,他们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拉长,显得既温暖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绛莺,我的这位表弟查案手法独特,已经在京兆府细致翻阅了所有相关案卷,发现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希望能与你直接核实。”
林鸿涛的语气里充满了信任与期待,他的眼神温和地落在绛莺身上。
绛莺听闻,连忙挣扎起身,尽管身体仍旧疲乏,但她还是尽力打理了一番仪容,便踏着微弱的灯光,迈向正堂,去迎接这场未知的对话。
而林鸿涛则借故寻找美酒为由,悄然离去,只留下素月静静地站立在门扉一侧,守护着这一方宁静。
正堂内,烛光摇曳,余沐白的面容在昏黄的光线中显得异常严肃,他的问题直接而正式:“让我们从起点谈起,你是否清楚你母亲的出身和过往?”
绛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缅怀,她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屏障,回到了往昔:“母亲曾经告诉我,她源自常山那个地方,小时候跟着外祖父、外祖母流离失所,四海为家,靠着做些零散的活计勉强度日。直到外祖父、外祖母相继去世后,母亲才遇到了我的父亲,两人一见如故,携手共度余生。”
面对余沐白细致入微的追问,绛莺打开了记忆的阀门,将童年时关于母亲的所有点滴都倾倒了出来。
“母亲略通文墨,还能书写。她常常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地教我认字,但那时候的我贪玩且缺乏耐心,没学几个就溜走了。”
绛莺的双眼微微合拢,脸庞浮现出淡淡的笑意,那是对过往温馨时光的怀念。
余沐白的脸上掠过一抹讶异:“她识字?”
“是的,母亲说是逃难的路上遇到了一位游历的私塾先生,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基础。”
绛莺回答,声音中带着对母亲深深的敬佩。
对话间偶尔的沉默像是一首未完的曲子,突然,余沐白抛出了一个让绛莺心生不悦的问题:“那么,你母亲是否曾有过相好的?”
绛莺压下心中的愤怒,强作镇定地回答:“我父母感情深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母亲身上。”
余沐白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记下了关键的信息。
“再者,你父母为何会离开故土,迁至京城?”
余沐白的问题接踵而至。
“父亲认为京城的医术更为精湛,本打算在此寻求更好的治疗。最初,母亲因京城的生活开支庞大而不愿意,但后来听说我可能会被贩卖至京城,便不顾一切,毅然来到了这里。”
绛莺的话语中藏着一份坚毅,也有一份对母爱的深深感激。
余沐白的面容越发冷峻,他对这段重逢之后的故事穷追不舍,而绛莺,则毫无保留地倾诉着自己的每一段记忆。
“你是否见过这样一件衣物?”
余沐白从袖中取出一片布料,那是一块深褐色的丝绸,上面绣着淡褐色的宝相花图案,精美而又神秘。
绛莺审视着这块布料,眉头紧锁:“凭质地和色泽判断,这应该属于府中管家级别的物品。我对它似乎有些印象,但却记不清是在何时何地见过了。”
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试图在脑海中搜寻一丝线索,然而记忆的迷雾始终未能完全散开。
余沐白的耐心似乎达到了极限,他站起身,冷淡地留下一句话:“这样就可以了。”
便准备离开。
绛莺连忙抓起一罐珍藏的曼松古树普洱茶,急促地跟了上去,毕恭毕敬地呈上:“多亏余大人援手相助,这茶虽微不足道,却代表了我的感激之情,请大人务必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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