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莺听着梅嬷嬷的话,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这份超越地位界限情谊的感动,也有对未来日子的一丝期待。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这份来自高墙之外的温暖,仿佛是一束穿透云层的光,照亮了她前行的路。
这话听来确实合乎情理,仿佛每一丝逻辑都紧密相扣,让人难以反驳。
“如此说来,王妃殿下先前那番热忱,帮我寻访名医,也是基于这份深远的思量啰?”
绛莺的声音里夹带着几分探究,继续追问。
“正是如此,世子爷多年膝下犹空,夫人内心焦虑万分,而这一切王妃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自然而然便生出替夫人心头大石分担一二的念头。”
梅嬷嬷回答时,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感慨,似乎是在回忆那些暗藏波澜的日子。
“那么……为何王妃对待少夫人,却总是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不温不火的态度呢?”
绛莺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个许多人私下议论却避而不谈的问题。
梅嬷嬷的脸色微微一沉,瞬间闪过一丝戒备,随后她机敏地朝一旁的素月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守在门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感受到绛莺那双不依不饶,仿佛要看穿一切的目光,梅嬷嬷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不过是少夫人与王妃的脾性、喜好未免有些不合,所谓的眼缘未到,也便如此罢了。”
“梅嬷嬷,您能否再多透露一些王府内部的秘辛呢?往后我若再次面对王妃或是萧侧妃,也好在心中有杆秤,行事不至于失措。”
绛莺诚恳地请求,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的好奇与渴望。
梅嬷嬷犹豫了片刻,目光在空中游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缓缓开口:“王家的子嗣状况堪忧,王妃膝下仅有一女,且早在多年前便为了家族利益,被迫远嫁至偏远之地。至于世子,实际上是萧侧妃所出,但因是王族血脉中的唯一男丁,王爷便力排众议,奏请圣上册封其为世子。”
“王妃只有这样一个掌上明珠,怎么忍心让她走那么远呢?”
绛莺显得十分不解,眉宇间凝聚起一团疑惑。
梅嬷嬷轻轻瞥了绛莺一眼,心中暗暗感慨,这丫头的心思竟是如此敏锐,提出的问题直接击中要害,让人难以回避。
“这桩婚事背后的曲折,非外人所能轻易置喙……”
“梅嬷嬷,求您了,我绝对保密,绝不会对第三人提起。”
绛莺近乎乞求地说道。
“哎,皇命如山,又有谁能违抗呢?”
梅嬷嬷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哀叹。
“是皇上亲自指婚的?”
绛莺追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惊愕。
梅嬷嬷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一切悲剧的源头,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即便路途遥远,两三年内总该有机会回娘家探亲吧?”
绛莺的声音变得低沉,似乎在自言自语。
“恐怕这一生都难有再见之日了。”
梅嬷嬷边说边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那份淡淡的悲伤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怎么可能这样?”
绛莺惊讶得几乎失声。
“她被嫁到了北幽。”
梅嬷嬷在反复权衡之后,终于吐露了这个沉重的秘密。
北幽,那个位于大梁西北边境,以游牧民族为主的异域国度,对多数人来说,只是地图上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安排?那……
那不仅仅是出嫁,根本就是一场和亲吧?”
绛莺闻言,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严格来讲,确是一场和亲,皇上特地下旨册封那位小姐为长平郡主。”
梅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悠悠的哀愁,“但你可曾听闻过长平郡主的名号?”
绛莺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宗室女子被册封为郡主,远赴北幽这般重大的国家事件,寻常人家或许无从知晓,但作为王府中人,竟也对此一无所知,实属奇怪。
“昔日,是我大梁强盛,北幽不得不年年纳贡,示好于我。但如今时局逆转,我大梁财政捉襟见肘,哪还有余力与北幽开战?国公爷能坚守边境,不让北幽铁蹄侵犯,已属不易。而为了保持和平,我们必须牺牲女子,通过和亲维系两国关系,这对于皇上而言,无疑是颜面扫地之事,自然不愿多提。”
梅嬷嬷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国家现状的忧虑,以及对那些无辜牺牲者的深深同情。
梅嬷嬷的面庞显得异常沉重,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凄凉,这份哀伤之情似乎在空气中缓缓弥漫,使得身旁的绛莺也感到心头一紧,仿佛被无形的重负压得透不过气来。
确实,当下的皇帝确乎时运不济,自他龙袍加身的那一刻起,天公便似有意为难,不是久旱无雨,便是江河横溢,洪水滔滔,紧接着是遮天蔽日的蝗灾、突如其来的冰雹、连绵不绝的冻雨,还有那撼动山河的地震,各种灾难接踵而至,仿佛是老天爷精心安排的一场场考验。
每当自然灾害席卷而来,农田便首当其冲,一片片青翠欲滴的稻田瞬间化为荒芜,丰收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民众生活举步维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困苦不堪。
面对此情此景,皇帝既要顾全大局,保全民众生计,又需稳固江山社稷,不得不痛下决心,减轻赋税,减免劳役,同时户部不得不挤出本就捉襟见肘的银两,用于赈灾救急。
这一系列举措,如同在已然瘦弱的国库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国力日渐式微,四周的邻邦虎视眈眈,尤其是北方的北幽,更是蠢蠢欲动。
“那段时间,郡王妃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恳求到我们国公府门前,”梅嬷嬷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国公爷硬是咬牙踏入那金碧辉煌而又暗潮涌动的皇宫,斗胆请求亲自领兵北伐,他说,只要盛家军在,就不该让朝廷牺牲女子以求和平。为此,国公爷与户部、兵部的高官们在紫禁城内唇枪舌剑,辩论了整整三天三夜,但终究,由于国库空虚,无力承担大规模战争的开支,最终,皇帝不得不痛心疾首地决定,将表小姐送往北幽和亲。”
绛莺听得入神,不禁发问:“郡主出阁,总该有些体面的陪嫁与风光的场面吧?”
梅嬷嬷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陪嫁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那些珍贵之物大多是为了安抚北幽而准备的贡品。至于排场,几乎是不存在的。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只有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护送着表小姐穿越寂静的城门。就连册封她为长平郡主的仪式,都是秘密举行的,外界知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怜惜,“唉,表小姐自幼养尊处优,年纪与你相差无几,却被迫嫁给了年近不惑的北幽可汗。据说那位可汗后宫早已佳丽如云,妻妾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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