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景没有抬头，清冷的嗓音缓缓说道：“本王只想守着她。”
当初从她身边离开是他最后悔的事，他不知道用什么去弥补，也只能做到无论如何都留在这里陪着她。
赫连城笑道：“北晋翻了天也不管？”
穆玄景眼帘微垂，“只要这里没翻天即可。”
赫连城用手指轻点着桌面，他发现穆玄景即使收到无名阁的消息也不会回应，真的不问世事一般。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本他也想过，或许穆玄景对顾青辞没那么在乎了，甚至能让他抓住把柄以此来心安理得地赶走他。
可现在，他有些自嘲地移开了视线。
第二天，顾青辞总算醒来了，可她醒来后不愿意吃药，不愿意用饭，一直耗到身体愈加虚弱的地步。
穆玄景怕刺激到她，只远远地守在内殿门口，听着里头医女和侍女轮番相劝的声音，他满目都是担忧。
“娘娘，吃一点吧。”
“娘娘，再不吃药您的身子真的会撑不住的！”
……
一旁的医女脸色难看，“这已经快两天了，脉象又乱了，再这么下去恐怕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旁边伺候的侍女满脸惊慌，可怎么劝都没用，她们看着床上的顾青辞，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模样像是一心求死啊！
侍女出了内殿，红着眼圈疾步要出去，“奴婢去找皇上来！”
穆玄景连忙拦住她，沉声问道：“怎么了？”
这侍女见焦急地说道：“情况不对劲，已经快两天了，娘娘不肯吃药也不肯吃东西，这样子……倒像是一心求死啊！奴婢不想赔了性命，还是赶紧将皇上找来吧！”
看着这个侍女跑开，想到她刚刚说的话，穆玄景脸色愈发显得苍白，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床边，医女已经和剩下的侍女在联手给顾青辞灌药，可灌了小半碗全都被顾青辞吐了出来。
她不肯吃药，耗了这么久已经快要油尽灯枯，就那么冷清地躺在那里，连呼吸声都越发微弱。
见穆玄景走进来，医女和侍女暂且退出了内殿，他们知道这男人身份特殊，也许能改变什么。
吱呀一声，内殿的门缓缓关上，穆玄景走到床边，握住了顾青辞的手，“青辞，我知道你很难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能让你好起来，你就是再捅我几刀也好。”
他无奈地拧紧了眉，“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你，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青辞没有回应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之前她苦苦撑了那么久，为的就是最后再见到穆玄景一眼。
她恨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孩子，她认定他就是帮凶，可在穆玄景不顾性命受了她那一刀后，她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
可只要想到孩子是怎样惨死的，她心底的痛就丝毫未减，在每一个清晨和深夜都反复折磨着她。
这太痛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再吃药，不再吃饭，就像是落入深渊，一点一点沉下去。
穆玄景，别再试图拉我了，这一次，我放弃了……
意识到顾青辞的手心越来越凉，穆玄景紧张起来，“青辞！”
正好赶到门口的赫连城脸色一变，立刻推门进去，“她怎么了？”
穆玄景急声道：“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脉搏也越来越弱了！”
赫连城立刻冲到床边，一探脉象果然不妙，“之前不管多难熬的关头她都熬过来了，现在明明已经到没有性命危险的阶段，可她却不肯坚持了。”
说着，赫连城抬起了头，忍着难受对穆玄景说道：“或许，她真的一心求死。”
穆玄景全身重重一晃，最后抵在了柱子上，那张曾经清冷淡然的脸此刻满是痛苦之色。
赫连城苦笑了一声，“只要她想活下来，再难的方子、再珍贵的药材我都可以去寻来，为了救她我可以不计后果，可现在，是她不想活了，这世上没有药能救她，就算强行留住她的性命，也只能让她一直活在痛苦中。”
穆玄景深吸了一口气，微颤的双手重新握紧了顾青辞的手，试图将她的手焐热。
他靠近她，在她耳畔低喃，“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这条命也可以。”
可眼前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朵慢慢枯萎的花。
穆玄景第一次这么害怕过，哪怕她生死不明之际也没有这么大的恐惧，她不见了他可以找，她生病了他可以想办法为她治，可她不想活了他又能怎么做？
他猛然站起，走到赫连城面前，用压抑的嗓音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他的心已经乱了，只要能救她，他什么都愿意！
赫连城没有说话，只是定然看着床上的女人。
穆玄景拧紧了眉，冷声道：“赫连城，你一定还有法子！”
如果没有办法，他不会以这样的神态站在这里。
赫连城突然转头看向了穆玄景，“是啊，我还有法子，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试？”
穆玄景焦急地说道：“不管是什么法子，本王都愿意！”
赫连城看着穆玄景，神色郑重地说道：“她不想活是真，别说是我救不了她，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救不了她，要想让她活下去，只有剔除她所有的痛苦。”
穆玄景像是突然明白了，他怔怔地说道：“鬼城，奈何桥……”
曾经他决定要只身前往万毒之源时就将顾青辞托付给赫连城，那时候他决定了，如果他回不来看，就让赫连城带顾青辞去鬼城，喝下那杯忘了他的忘川之水。
可当他活下来并且和顾青辞决意无论如何都相守一世后，这个念头便再没有出现后。
赫连城继续说道：“这件事只有鬼城的孟婆子能做到，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穆玄景看了眼床上的小女人，垂眸道：“去鬼城，明日启程。”
他的自责和内疚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救她，的确，只有让她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才能有活下去的能力。
赫连城看着穆玄景的背影，开口道：“你是知道的，要想让孟婆子出手并不容易，就是皇帝也得接受她的条件，可能会牺牲你最重要的东西。”
穆玄景笑得苍白，“最重要的东西……在她面前，我手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值一提。”
赫连城看了眼穆玄景，走出内殿的时候嘴里振振有词道：“明日启程……也罢，该走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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