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血燕窝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燕窝在他们这样的家族中虽不罕见，但血燕窝却是难得一遇。
二叔父绝不会相信这是出自二夫人的手笔——就连容泽和容汐都未曾享用过此等珍品，又怎么会轮到张小娘？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难道是小芳送的？”
刘小芳，即是那位手段高明、家境殷实的刘小娘的闺名。
刘家既富且贵，涉足商界，自然能搜罗到许多稀罕物。
在二叔父的印象中，刘小娘与张小娘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至少她们的女儿清雨和念云时常一同嬉戏，看似姐妹情深。
张小娘闻言，心中五味杂陈，险些脱口而出。
刘小娘母女仗着二叔的宠爱，不知多少次对她母女冷嘲热讽、百般刁难。
老爷是真的未曾察觉，还是故意视而不见，才会认为那样一个人会无缘无故赠予她如此珍贵的血燕窝？
就算是赠礼，怕也是直接送往正房，以示尊崇吧！
“这其实是二小姐所赠。”
张小娘最终还是改了口。
“哦？倒是颇显大方啊。”
提及沐舒窈，二叔父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自从上次沐舒窈在五城兵马司和萧家兄弟面前毫不留情地揭露长房的秘密，他便对这位侄女心生芥蒂。
如果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郡王府联姻，使得沐家的名声与地位即将攀升，沐二老爷断然不会容忍在侯府之中，那个低眉顺眼、名不见经传的女儿，享受着这般恬静而又无忧的生活。
张小娘似乎并未察觉到他心底那份不易察觉的不悦，她的脸上仍旧洋溢着温婉的笑意，一边轻轻摇曳着手中的扇子，一边解释道：“是呀，二小姐送来这些珍贵的血燕窝时，就连我也是一惊。这样上等的补品，原该是献给老夫人和老爷您的。可她却说，子羡马上要参加春试，她虽不能在其他方面相助，但既然有这等滋补佳品，自当助力子羡。毕竟，在我们这一辈中，子羡最有希望通过科举踏上仕途，前程似锦。说不定将来，她也有赖于这位堂兄呢。我本是见识浅薄之人，但听二小姐这么一说，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便收下了。其中一盒已给子羡服用，剩余的这一盒，想着给叶妹妹调养身体。大雪纷飞之日，她倒在雪地中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可不是小事。”
她话语虽直接，却带着一份不容忽视的恳切，让人听了，心生暖意。
即使心中对沐舒窈有着千般不满，沐二老爷也只能将那些即将出口的责备生生咽下。
“如此贵重之物，由你亲手转交，岂不更为妥帖？”
沐二老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漠。
张小娘闻言，立即将手中的血燕窝轻轻放置于沐二老爷掌心，眼中闪烁着精明之色，“还是老爷您亲自送去最合适！二小姐正值花信年华，失去孩子之痛尚未抚平，老爷的关怀定能给予她莫大的心灵慰藉啊！”
沐二老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由自主地将张小娘拥入怀中，“终究是你最懂得人心！”
张小娘的一番机智言辞，仅仅凭借两盒血燕窝，便让沐二老爷的心情大为好转。
随后，她亲自送他至门口，目送着他前去安抚叶青栀。
待沐二老爷的身影渐行渐远，张小娘那原本素净的面容上，不经意间浮现出一抹冷嘲。
身为父亲，竟然对孩子至关重要的春试不闻不问，甚至几近苛责，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会令人瞠目结舌。
昔时，张小娘或许对沐二老爷还抱有一丝幻想，就算无法得到宠爱，至少能让他对孩子们稍加关照。
而今，她对他仅存的那一抹温情已被彻底冻结。
她没有忘记，沐二老爷进门时，那阴沉脸色，仿佛儿子参加的不是科举考试，而是面对一场重罪的宣判。
朝着沐二老爷离去的方向，张小娘无声地啐了一口，旋即匆忙转身，向着枕霞阁行去。
“二小姐。”
在锦缎铺就的榻上，沐舒窈姿态慵懒，目光在正低头编织络子的沐念云与冬青身上流转，显得漫不经心。
张小娘缓步靠近，轻坐在沐舒窈身旁。
“老爷他果然去找您了。”
沐舒窈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正如我所料吧？”
她早已预见到，沐二老爷必然会前来找张小娘的麻烦。
在前世的记忆中，由于二夫人的算计以及沐容汐的推波助澜，这位所谓的“好二叔”曾因沐子羡参加春试之事，对张小娘施以严厉的惩罚，甚至言及要将她变卖，只因她“心大”，忽略了他这个主家老爷的存在。
若非从贡院归来的沐子羡几近崩溃边缘，侯府险些因此遭遇横祸，张小娘的命运，可能就是被无情贩卖。
鉴于往昔的惨痛教训，沐舒窈早已为张小娘筹谋良策。
这策略其实简单至极。
只需让自尊心极强的沐二老爷认为，自己是张小娘母子不可或缺的依靠，事情便已成功大半。
再加上物质的诱惑，张小娘提出以侯府中罕见的血燕窝作为叶青栀的补品，这样一来，沐二老爷哪还有心思顾及沐子羡的春试之事？
“那血燕窝，他真的收下了？”
张小娘轻轻点头，“是的，片刻未迟。看来叶小娘在他的心中确实占有一席之地。”
言毕，她自嘲地拍了拍脸颊，对着沐舒窈不好意思地笑了，“瞧我，和姑娘们扯这些琐碎的事。”
沐舒窈轻松地摆了摆手，“无妨。眼下，只需耐心等待九日之后，三哥能顺利走出考场。”
张小娘心中满是对儿子的担忧，她在小佛堂中虔诚跪拜，这不仅是为了给沐二老爷看，更是她发自内心的为儿子祈祷，唯有高中，儿子才能在侯府中站稳脚跟，才能出人头地。
张小娘站起身，神色略显焦急，“二小姐，我心中不安，得回去再多上几柱香，祈求菩萨保佑子羡。”
说罢，她又匆匆返回，临行前还拉上了沐念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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