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皱起了眉头,对方这番话如果放在公审大会上,煽动力太强,恐怕到时候也无法跟他定罪,于是很干脆的把故意伤人这条也划去了。
“行,这条也跟你划掉。”
中年男人也察觉到有点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年轻红袖章下巴都要被惊掉了,这就完了?
把人腿打断一点事没有?
这个可是从死囚房里压出来的。
而现在怎么有一种马上要无罪释放的感觉?
中年男人敲了敲桌子,沉声问道:“从事领导黑社会,这件事你认不认?”
“我不认,我是开厂的企业家,怎么会是黑社会?”
叶全坚决否认,如果说故意伤人,定得轻会被弄去劳动改造,那么组织黑社会,这一条绝对够把他毙上三回了。
打死也不能认。
年轻红袖章似乎抓到了机会,喝问道:“六月二十三号晚,你在哪?”
“我记不清了。”叶全回答。
“你记不清我来帮你记,当天晚上你私闯民宅,因为惦记周家的女儿被赶了出来,于是怀恨在心,带上余疯子等手下持戒报复,这不是黑社会?”
红袖章义正言辞,随即看向中年男人说道:“余疯子已经招了,他曾两次帮犯人叶全做事,收受钱财。”
叶全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是余疯子招的,几乎就是被实锤了!
这个年代法律还不完善,这种买凶伤人的事情,几乎可以认定是黑社会了。
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年代的大老板,哪个不和黑社会沾点关系?
“周家人的亲自指控你持械伤人、私闯民宅、还抢劫了他家的两万八千块钱,你还有话说吗?”
年轻红袖章越说越畅快,最后脸上挂上了嘚瑟的笑容,仿佛自己终于扳回了一城。
中年男人则是面色阴鸷的看向叶全,等待着他开口。
审问室内,空气变得极为沉寂。
“别抵赖了,签字按手印吧。”年轻红袖章冷笑道。
“我不认!”
叶全神色狰狞起来,他万万没想到,周家人会无耻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和周晓晴离婚了,当得知周正庸病重,他也伸出了援手,就算是人没救回来,自己非亲非故的还去帮他们。
他们就没有一点感恩?
临到关头居然还落井下石!
“人证物证都有,你不认不代表你能躲过法律的制裁。”中年男人沉声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年轻红袖章厉声道。
“我要举报周家人作伪证,”叶全盯着中年男人说道:“他们刻意歪曲客观事实,捏造罪名,对我报复。”
“你继续说。”
“六月二十三日晚,我担心女儿回到镇上,但是我发现买下的房子被周家人霸占了,还把原本的住户都赶走了,我上前向他们理论,周家人就要动手,甚至那两万八千块,是离婚时我留给前妻的....”
“私闯民宅的是他们,抢劫的也是他们,甚至离婚时我被周家人殴打,这些我都没报复,我上门去理论,他们家人多又要动手,试问,我该怎么处理?”
叶全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言语也颇有感染力。
中年男人目光闪烁不定,说道:“的确,清官难断家务事...”
“领导,这不是家务事,离婚了我和他家人没有关系,他们家做的每件事都写在刑法上!”叶全反咬一口。
避重就轻,把买凶伤人淡化成民事纠纷。
现在是严打初期,还没后期那么乱,多少要讲点道理的。
说不定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好巧不巧的,那个年轻红袖章仿佛灵智被开了光,开口说道:“先不说你有没有证据证实你说的话,你买凶伤人是事实,这件事你能抵赖?”
我他妈跟你有仇?
非要这样针对我?
叶全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
他知道,这件事根本抵赖不了,因为知道的人实在太多。
“小同志,我问问你,要是娘家人把你打一顿,还逼着你跟老婆离婚,你把全部身家留给你老婆,希望她过得好,却被娘家人抢走了,不仅这样,还要霸占了你的房子。”叶全红着眼,动之以情,问道:“你会怎么样?”
我会打死他们...年轻红袖章被问的眼角抽了抽,愣了片刻道:“就算这样,买凶伤人就是犯法、是黑社会...”
气势弱了几分!
叶全接着晓之以理,说道:“那我就是活该,我赚的血汗钱被抢了,房子被占了,我回自己家他们还要打人,周家人是官,镇上有的是关系,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
“住嘴,你这是反动言论,挑起对立!”
听到这里,年轻红袖章额头冒汗,冷喝道:“就是你有一千个冤枉,买凶伤人就是买凶伤人,是黑社会!”
中年男人疑惑的看了一眼年轻红袖章,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年轻红袖章连忙说道:“主任,买凶的事情铁证如山,法不容情。”
“行了,带下去公审吧。”
中年男人摆了摆手,基本没什么好商量的,虽然法不容情,但是性质并不恶劣,于是在档案上添上了一行字:性质恶劣程度低,建议改判无期!
“我冤枉!”
叶全含着老生常谈的台词,但是迎接他的只有冷笑。
门口的几个红袖章迅速进来把叶全带了出去,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工作量很大。
年轻的红袖章嘚瑟的拿起档案,当他看到那行字后,脸色又阴沉了起来。
改判无期?
要是叶全看见了,一定会泪流满面。
顺带着还会感谢他八辈祖宗。
廊道间,虽然快到正午,但这里却是一片阴凉。
叶全排着队,脖子上也被挂上了一个长条形木牌,上面用毛笔写上了几个大字:打倒黑社会!
“靠!”
叶全感觉比窦娥还冤,死得比武大郎还羞耻。
这下真的是完蛋了,以前听说过公审大会的事情,但是很少有媒体写得很详细,只知道每个地方的特色都不一样,为了效率,让一些非法务专业人员来凑数。
如此才造成了冤假错案。
苏荷不出意料的排在他的前面,脖子上也用粗麻绳挂上了木牌,上面两个大字:毒贩。
看着她孤独的背影,还有那瘦削的身形,似乎心也被触动了。
叶全想起一句古诗: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用来形容此刻的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下一个,苏荷!”
廊道门口传来一道喊声,透过光亮,尽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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