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外,甄精细记不住迷迷糊糊睡了几觉,只看到头顶的月亮越升越高。恍惚间,他听到院门推开,像是有一个黑影飘进了院子。
来的是大令,她蹑手蹑脚到了高大霞的窗外,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绕到门前,闪身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左右两个房间,左边屋里传出男人的鼾声,大令警觉,推开一线房门,借着月光凑上前看去,竟然是在医院里纠缠过高大霞的那个男人。大令满腹狐疑,蹑手蹑脚地退出小屋。
大令推开高大霞的房门,侧身进屋,炕上隐约躺着睡熟的高大霞。待到视线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大令眯缝着眼睛,四下寻找起皮箱来,正在她全神贯注之际,响起一声低沉的告诫:“别……动!”
这声低喊吓住了大令,她顺着声音看去,居然是炕上的人发出的一句梦话,高大霞又嘟囔了一句:“我给你……满……满上……”说着,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大令松了一口气,又继续摸索着翻找。身后的房门洞开,甄精细钻进了屋里。他迈着螃蟹步,小心地探路,忽地撞到一把椅子,连忙俯身扶住。
大令被椅子声惊住,侧耳细细聆听了一阵,摸向火炕。扶稳了椅子的甄精细,见没有惊动高大霞,这才继续往前摸索。大令摸到了炕前,伸手划拉着炕角,一个硬硬的东西令她一喜,再细摸索起来,果然是那个断了把手的皮箱,旁边还有一个包袱。大令兴奋起来,抱起箱子和包袱便要走,刚一转身,想起什么,又在炕边放下箱子和包袱,掏出匕首,一手摸向炕上熟睡的高大霞,对准了胸中的位置,高高举起匕首,正要痛下杀手的一瞬,大令突然怔住了。
黑暗中,忽然有一只凭空伸出的手,摸在了大令的头上,大令像被电击了一般僵住。
僵住的还有甄精细,他怔愣着,忽然打了一个悠长而舒缓的饱嗝。这饱嗝熏的大令泛起恶心,一时没忍住,响亮地打了个喷嚏,喷嚏声在安静的小屋里犹如一声惊雷,不光吓得甄精细一哆嗦,也让炕上的高大霞打了一个颤抖。甄精细和大令瞬间恍悟,房间里还有除自己之外的第三个人。
大令举在半空的匕首迟疑了一下,反向朝着身后扎来,黑暗中一股冷风袭来,甄精细机敏地一抽身,匕首裹着凉风从他面门前划过。大令一击不成,又转过身又是一下,甄精细闪身躲过,一脚朝大令踢去,大令侧身闪开。甄精细一掌击在大令手腕上,大令吃痛,匕首脱手而出,碰在门上,发出一声响,把两人都吓得够呛,同时停住了动作。
炕上的高大霞没有反应,两人又缠斗起来。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甄精细飞起又是一脚,大令狼狈躲闪,身子失去平衡,下意识地一伸手,居然抓住了窗帘。窗帘“兹拉”一声脱落下来,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许多。
甄精细瞬间看清了大令的面目,一怔,又打了个嗝,低声骂道:“臭蟊贼?”
“你才臭蟊贼!”大令压着嗓子回骂。
借着月光,甄精细看到了炕上的箱子,伸手便要去抢。大令一把按住行李箱,径直抬脚踹来。甄精细一闪,没留神撞翻了板凳。大令连忙扶住,甄精细趁机要去抱炕上的箱子,被大令反身扯走。争斗之中,甄精细撞到了墙边的立式花架,花架上,花瓶晃荡。二人吓得脸色惨白,同时上前扶住了花瓶。
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两人同时看向炕上。高大霞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趁着大令分神,甄精细一步上前,抱起皮箱,大令一匕首扎来,甄精细下意识地用皮箱一挡,匕首从大令手里脱手飞出,只听“咣”地一声脆响,窗户玻璃应声而碎。大令还在愣神,甄精细上来就是一脚,大令连着踉跄了几步,终于撞倒了摇摇欲坠的花架。花架上的花瓶一阵晃悠,“叭”地一声摔碎在地。黑暗中,高大霞猛然惊醒,忽地坐起身来:“谁?”
甄精细和大令恼怒地注视着对方,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高大霞砸吧着嘴,突然笑了一下,又重重倒下身子。少顷,鼾声又起。
大令刚刚松下一口气,忽然察觉到异样,回身四望,屋子里已然不见了甄精细的身影。大令拎着包袱追出院子,街上已然不见了甄精细的身影。她跑出不远,见商铺外的电线杆上锁着一辆自行车,上前砸开车锁,跨上车子离去。
病房里,惨白的灯光照着敞开的空皮箱,麻苏苏冷冷盯着甄精细,甄精细眨巴着眼睛,一脸焦急:“不能没有呀。”说着要去扒拉麻苏苏已经翻捡了几遍的衣物。
“你说的那个姑娘,真是小偷?”麻苏苏冷着脸。
甄精细使劲点头:“肯定是!我都碰上她三回了,要不是我下手快,箱子早就叫她给抢走了!”
麻苏苏恼火地合上皮箱:“抢回来也是白废!”
甄精细正要辩解,一张嘴,又打了个悠长饱嗝。
麻苏苏警觉起来:“你在哪吃的饭?”
“在姐……”甄精细顿了顿,“在高大霞家。”又打了个饱嗝,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半个猪蹄子,“我还给姐捎了半拉猪蹄儿。”
麻苏苏瞟了眼甄精细手里的猪蹄子,自语道:“这么死心眼子的小偷,我还真没见过。”
“对呀姐,真是个死心眼子的女小偷!白长个漂亮脸蛋儿了,人老凶了,还拿着刀,这哪是劫财呀,明明就是杀人!”
麻苏苏脸色变了又变:“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肯定是老姨夫派去的人,他怕你杀不了高大霞,想去再保个险。”
“保啥险?就是去捣乱的!”甄精细激动起来,“怪不得我碰上她好几回,原来都是老姨夫使的坏,他就是成心跟咱们作对。”
麻苏苏疲倦地摆手:“行了,也许名单已经在老姨夫手里了。”
“姐,这事不能就这么完哪,得好好教训老姨夫。”甄精细满肚子怨气。
“你想怎么教训?”麻苏苏望着他。
甄精细抬高了嗓门:“不许他叫‘老姨夫’!”
没来由的,方若愚打了个喷嚏,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盯视着面前的大令:“就这么点破事儿,都能干砸了!”
“都怪那个小偷搅合……”大令心有不甘地说道。
“你见过这么死心眼子的小偷吗?”方若愚看向桌上的包袱。包袱敞开着,里面躺着高大霞在火车上切大列巴时用过的那把匕首。
“方先生,他真是小偷,我没撒谎。”大令态度恳切。
方若愚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你是没撒谎,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小偷!”
大令一愣:“也是,我俩碰上三回,也太巧了。不过,他心眼儿倒是不坏……”
“他根本就没有心眼儿!”方若愚忿忿说道。
大令疑惑地看着方若愚,暗自揣测,他似乎是认识那个脑子里少根筋的小蟊贼。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方若愚冷声说道,“你没把高大霞杀了?”
“倒是……扎了几刀。”大令犹豫着说。
“死了没有?”方若愚追问。
“那个人捣乱,扎、扎偏了,要不然……”大令支支吾吾起来。
“很多事情干不成,就是因为内耗太多!”方若愚叹了口气,走进里屋,摸索了一阵,拿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出来,“你再去一趟,千万不能惊动了那个男人。”
“把他一块弄死得了。”大令恨恨说道。
“你能弄死高大霞,就是立功。”方若愚说,“那个男人是个练家子,你不是对手。”
大令还要反驳,方若愚不耐烦地打断她:“他的本事我领教过,别添乱子!这回利落点,速战速决。”
大令收起枪出来,方若愚指了指院子里的自行车:“骑车子去,不过,车子离高大霞家远点。”
大令说:“我顺了辆自行车,就在门口。”
方若愚不满:“跟你说了多少遍,咱们是军统的人,不是偷鸡摸狗的小蟊贼!干完活,把车子还回去!”
送走大令之后,方若愚回屋,看见了包袱里的那把匕首,他抓过一张报纸,卷起匕首,塞进了柜子底下。
下半夜,高大霞起了个夜,回来迷迷瞪瞪躺到炕上时,只觉得有点不大对头,也没有追究,便又昏头胀脑睡过去了。
大令再进高大霞的房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因为上次逃走时扯下了窗帘,这回一进屋,便见月光下的炕上,被褥乱成了一团,大令提枪对着枕头的位置便是一通乱枪,炕上立时棉絮飞扬。打空了一个弹匣,大令上前查看。一掀被褥,想象中的血流成河并没有看见,炕上除开一排枪眼,竟是空空如也,大令愣住了。
“高……高大霞,你,你又要干什么……”另一间房里,传来一个男人的数落,大令响起方若愚不让她招惹那个男人的叮嘱,收起枪匆匆离去。
因为昨天晚上一直想着傅家庄有老婆有孩子的事,刘曼丽睡得不好,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下了楼准备做早饭,却见傅家庄的房间大敞着房门,走到门口朝里一看,刘曼丽惊得差点坐到地上。
炕上,睡着傅家庄,也躺着高大霞。
刘曼丽气得喘着粗气,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叫:“高——大——霞!”
混杂着愤怒与惊慌的吼声在院子里炸响,也震得熟睡中的傅家庄和高大霞忽地坐起了身子。两人都惊恐地呆望着对方,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高大霞抱着被子捂在胸前,傅家庄也下意识地争着被子。高大霞恼羞成怒,一脚踹开了傅家庄。傅家庄挨了一记踹,反而清醒过来,低头见自己穿得还算整齐,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两人惊魂未定,看向立在炕前的刘曼丽。
刘曼丽怒气难消,目光在两人脸上走了几个来回,忽然掩面而泣,转身朝外跑去。
高大霞回过神来,起身抬手朝着傅家庄甩下一记耳光:“你混蛋!”
傅家庄惊愕地捂着脸,看着高高在上的高大霞,不明就里地转身下地,环视了一眼房间,骤然清醒过来:“这……这是我的房间!”
高大霞一下子愣住了,原本凶猛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慌慌张张下地跑了出去。傅家庄捂着热辣辣的脸腮,看着高大霞躺过的枕头,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跑回自己房间的高大霞,看到炕上的一片狼藉,又惊得叫了起来,大喊着让傅家庄过去。
傅家庄硬着头皮进屋,原本还想解释昨晚他什么也没干,可一看见摊在高大霞手里的一堆弹头,脸上的神色便从惊讶变为凝重,他捏起一个弹头看着:“这应该是特殊处理过的子弹,为的是降低从枪口射出时的初速度,降低声音,这种子弹的特点是弹头重火药少,射击时射程短精确度低,所以必须近距离射杀才有威力。”
“你说什么哪,我都听不懂。”高大霞满脸茫然,“为杀我高大霞,耗费这么些子弹,他们怎么不拿机关枪来突突我。这些狗特务,是多想让我死呀!”她沉重地叹着气,眉宇之间居然莫名有一丝得意,“没想到,我高大霞在他们心里的份量这么重,看来,我一回来就让敌人吓破了胆!”
傅家庄还要说什么,窗外传来刘曼丽严厉的声音:“高大霞!你给我出来!”
高大霞站在嫂子面前,顿时觉得矮了三分,她前言不搭后语地解释着:“嫂子,你也知道,我昨晚喝多了,要不然,晚上闯进去坏蛋,我也不能不知道啊,箱子还被偷走了,你说就我这精神头,我要是不喝多,能出这事儿吗?嫂子,你千万别多想啊!”
“眼见为实,还能叫多想?”刘曼丽的火气还没消。
高大霞苦着脸:“我真是喝多了,昨晚就头痛,一直痛,走个道都分不清东南西北,晚上去趟厕所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掉进茅坑里就不错了。”
“你咋不掉进去!”刘曼丽眉毛一扬。
“对呀,”高大霞点着头,“我宁可掉进茅坑也不进他的被窝。我都恨我自己,从厕所回来,我真是转向了,迷糊了,加上晚上没开灯,两眼一抹黑……”
“高大霞啊高大霞,你可真会拿酒盖脸儿,这叫什么,酒后乱性,说的就是你!”刘曼丽指着高大霞的鼻子,义愤填膺。
高大霞垂着头:“嫂子,你怎么窝囊我都行,可别糟蹋人家傅家庄。”
“我能糟蹋着傅大哥吗?是你跑到人家炕上的,糟蹋不着人家!”
高大霞哭丧着脸:“嫂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啊?你就给我留个脸吧……”
“事儿都做了,还要脸?”刘曼丽质问。
“嫂子,对不起啊。”傅家庄进屋,一脸愧疚。
“你对不起什么呀,这事不怨你,傅大哥,你别挑大霞,她也是……喝二乎了。”刘曼丽悄声问,“她没把你怎么着吧?”
傅家庄愣了一下,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那什么,高大霞,你出来一下。”他看了一眼高大霞,匆忙走开。
高大霞看了一眼刘曼丽,跟着傅家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傅家庄把玩着一把匕首,说这是在炕上找到的:“看这刀锋和长长的血槽,这是把军用匕首,德国兵用的。”
高大霞说:“不能吧,德国鬼子还能跑那么老距远来杀我?会不会是守平从哪弄的?”
傅家庄摇头:“这应该是昨晚那位不速之客的东西,这把匕首是德军堑壕刀,我在苏联的时候见过,是一把典型的靴刀,全长25.5 公分,刃长14.5公分,厚度0.4公分,宽度2.3公分,这种匕首,平时都是插在德军的长筒靴里面。”
“你是说德国鬼子败了,跑到大连来当小偷了?不能吧。”高大霞将信将疑。
“当然不能。”傅家庄收起匕首,“我是说,使用这种匕首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流。”
“对呀,偷点什么也不至于这么下力气。”高大霞说。
“你查一下,还丢什么了。”傅家庄低声说。
“我查过了,就丢了个箱子,还有包袱,倒是没有值钱的东西。”高大霞揉着太阳穴,“就是觉得怎么还能追到家里来了,太奇怪了。”
傅家庄思忖着,又问:“对了,你在火车上那把匕首呢?插在黑列巴上的。”
“在包袱里,包袱也偷走了。”高大霞皱眉,“不过,这把匕首……不太像。”
“这是两把匕首。”傅家庄解释道,“那把叫‘KA-BAR’,美国海军陆战队1942年才开始使用,应该比这个长5公分,刃长长出3.3公分。”
“对,那个长,更像是把刀,开始我还认错了。”高大霞说。
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傅家庄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猛地拉开房门,把站在门口的刘曼丽吓了一跳。
“嫂子,你怎么听起墙根儿来了?”高大霞不满。
“我……我这不想去做饭,问问傅大哥想吃什么嘛。”刘曼丽支支吾吾地说着,讪讪走开。走了没几步,又反身回来,抬眼望着傅家庄,目光里竟带着莫名的幽怨,不由叫傅家庄后背直冒冷汗,连忙回想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傅大哥,有个事……”刘曼丽颤着声问,傅家庄听着,心里也跟着发颤。
“你……你真有孩子了?”她小声问。
傅家庄和高大霞都是一愣。
“他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孩子?”高大霞纳闷。
“怎么没有?他还有好几个媳妇!”刘曼丽语气笃定。
傅家庄脸一白:“嫂子,这可不能乱说。”
“对呀嫂子,你这都是从哪听说的?”高大霞附和。
刘曼丽抽了抽鼻子,伸手一指傅家庄:“昨晚喝酒,他自己说的。”
“不可能。”傅家庄使劲摇头。
“你说了,不光说了两三个媳妇的名字,还说有个娃,你连说带比划,说跟哪个相好的在小镇子上一起过,住的是小旅馆,还一块吹笛子。”刘曼丽越说声音越小,样子委屈。
“我怎么没听着。”高大霞小声嘀咕。
“你能听着什么?”刘曼丽厉声,“喝得赶上死猪啦,要不晚上进来人都不知道?”
“行啊傅家庄,三妻四妾呀,你可真有本事!”高大霞瞪着傅家庄。
傅家庄笑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我昨晚真是喝多了,肯定是朗诵诗歌了。是一位俄罗斯女诗人的诗,她叫玛琳娜·伊万诺夫娜·茨维塔耶娃。”
“对对,就是这一长拖拉名,两个什么娜,一个什么塔,还带了个娃。”刘曼丽点着头。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傅家庄忍住笑,“是全名,我念的是她写的一首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是这个吧?”
刘曼丽不语,少顷,脸上有了悦色:“我就说傅大哥不是陈世美,高大霞,你差点冤枉傅大哥!”
“是你说的,又往我身上赖。”高大霞嘀咕。
“反正你就是能招事,一回来家就不安生。”刘曼丽大声压住高大霞。
“这赖我吗?”高大霞反驳,“再说,没准儿还是冲着他来的。”
“贼惦记的人是你,傅大哥又没丢东西!”刘曼丽护着傅家庄。
“你就骂我有瘾!”一听刘曼丽这话,高大霞气的直跺脚。
傅家庄打断两人的争执:“昨晚的人,应该还是奔着名单来的。”
高大霞着急起来:“可咱们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啊!”
“对呀,那份名单到底在哪呀。”傅家庄像是对高大霞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出了昨晚的事情,傅家庄觉得无颜再住下去了,没等高大霞劝阻,刘曼丽反应强烈地拉住傅家庄的胳膊:“你别走!”
傅家庄抽了抽袖子,面露难色:“我怕牵连到你们!”
“我不怕!”刘曼丽挺直了腰板,好似革命女战士。
高大霞撇了撇嘴:“你住你的吧,昨晚特务是来杀我,又不是杀你的。”
“杀你干什么?”刘曼丽不信,“你还有傅大哥重要?”
高大霞无可奈何:“行,杀他吧,杀他,我不争。”
“我搬走,你们能安全一些。”傅家庄说。
高大霞看着傅家庄:“你搬走就能安全了?你死在外面我们还得背黑锅。住吧,你的命也不归你自己。”
“对,你搬走我更不放心。”刘曼丽语重心长,“昨晚也赖我,看你喝多了,就没叫你上守平的屋里睡,守平住东屋,你要是去了,就啥事没有了。”说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高大霞一眼。
高大霞警觉:“嫂子你别瞎寻思啊,我俩本来就啥事没有!”
“我也没说有啥事呀。”刘曼丽哼了一声,“再说能有啥事?傅大哥可是留过苏的人,你想和人家有点啥事,人家乐不乐意还两说哪。”
“嫂子,谁不乐意?”进来的是高守平,他看着三人有些异样,问:“家里出啥事了吗?”
“我做饭去。”高大霞慌里慌张出去。
高守平满脸纳闷:“嫂子,到底出啥事了?”
“没事。”傅家庄干咳了两声,掩饰着。
“咋没事呀?”刘曼丽沉不住气,“你姐一回来,家里就招小偷啦!”
“招小偷?”高守平松了口气,“咱家有啥好偷的,小偷来了也得哭着走。”
院里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高大霞在厨房刷锅做饭,刘曼丽倚在生火:“这脸多亏是丢在夜里,要是白天,都没地方搁了。”
高大霞切着土豆丝:“往后,我再不喝了。”
刘曼丽翻了翻白眼:“你要是能戒酒,我就能戒饭。”
高大霞停下手里的活,哀求地看着在拉风匣的刘曼丽:“嫂子,这个事你怎么呲我撸我损我都行,就是千万别跟守平说啊。”
“废话!你不要脸,我还得给守平留个脸呢。”刘曼丽往灶坑里添着柴禾,“半夜偷摸爬到人家年轻小伙的大炕上,我都说不出嘴。”
“你能不能别说这么难听!”高大霞皱了皱眉,“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
“行了行了,你跟我说得再天花乱坠都没用。”刘曼丽停下拉着的风匣,低脸看着高大霞,“我就问一句——你俩真的啥都没干?”
“嫂子!”
“好好好,我不问。”刘曼丽起身,“那你和嫂子说句实话,是不是相中傅大哥了?”
“又来了!”高大霞切着土豆丝,“我今天把话尥这儿,就是当一辈子尼姑,我都不找他。”
刘曼丽打量着高大霞,古怪地一笑:“那你就真是想男人了。”
“胡说!”高大霞脸颊一阵发热。
“好了,脸都红了,嫂子是过来人,明白。”刘曼丽笑得神秘莫测,“这事就交给我吧,肯定给你找个可心人。”她又一咧嘴,这次是一个舒心的笑,“昨晚的冷菜别给傅大哥吃了,做俩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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