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邻居们着急忙慌跑回家时，奶奶已经拿了一条裤腰带，将自己挂在了院子墙角的老槐树上。
好在人很多，大家伙儿很快就七手八脚救下了奶奶。
奶奶被救下后一直闭着眼，一句话都没说。此刻，她脸色灰败，苍老松弛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痕，嘴唇紧抿着，任由大家伙抬着她进了屋，将她放在了炕上。
“冯蘅，你为什么救我？”
这时，奶奶睁开眼，直勾勾盯着我问。
她一开口，大家都安静了，都齐刷刷看向我。
“因为你贪财，间接害死了虎子。”我冷冷看着她，平静说道：“但从小姥姥就教导我，人要向善，要有悲天悯人之心。如果我见死不救，那我跟你有什么区别？”
屋内的气氛，再度紧绷起来。
其他人赶紧帮着我打圆场，“老嫂子，孙女救奶奶还有为啥，那肯定是因为血脉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呗。”
奶奶却出奇的安静，只盯着我看。
“你跟你妈不一样。”
盯了我很久，她闭了闭眼，叹口气说。
“没错，我不像我妈性子那么软，任由你们揉圆捏扁，还为了给冯家留后，硬生生断送了自己一条命，到头来被你红口白牙的诬陷！”我讥笑道：“我再问你一句，我妈的东西呢？”
“那东西一年前我就卖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了！”
奶奶闭着眼说。
我像是被人猛然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
“卖给谁了？”
我急问。
“你要是想知道……”奶奶睁开了眼，眼神怨毒，“那你就要了我的命，让我下去陪虎子！”
邻居们纷纷摇头，“老嫂子，这就是你不对了。那是人家丫丫她妈的东西，人家妈走的早，你把东西给人家，好歹也算个念想，你这卖了算咋回事？还不告诉人家卖给了谁。”
他们摇着头、叹息着，然后纷纷离开了。
我也转身要走。
“是那个男人让你来要那东西的吧？”
我还没出门，身后忽然传来了奶奶低沉试探的声音。
那个男人？
是谁？
“你知道他？”我的身子猛然一顿，硬生生将自己的疑问按捺了下去，顺着奶奶的话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
奶奶冷哼了一声。
“去年他来找过我，说那东西迟早是你的。”奶奶干瘪的嘴角勾起一丝惯有的刻薄，“李秀英偷汉子生的野丫头，我凭什么把东西给你？还不如我卖了得点钱实在。”
我暗暗吃了一惊。
去年那男人就找奶奶了？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温知韫吗？
“你卖亏了，他有钱的很，你应该把东西卖给他才对。”我故意阴阳怪气刺激奶奶，想从她嘴里套出更多的话来。
奶奶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那男人看着确实是个大人物，身份也金贵的很，但他来头太大了，咱小门小户惹不起。不过买家又不止他一个，去年来找我买前前后后好几拨呢……”
我又是一惊。
去年好几拨人来买那东西？
那几拨买家都是谁？
姥姥让我找到我妈临死前拿在手里的东西，是为了找到温知韫的致命弱点，那几拨买家的目的又是什么？
本来想从奶奶嘴里套出那男人是不是温知韫的，没想到又意外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我顿感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漩涡之中，而我妈的那个东西，就是这个漩涡的中心！
在这件事背后，还有很多双眼睛蠢蠢欲动。
这点，姥姥恐怕也不知道。
“你知道那些买家是谁吗，你就敢招惹？”
我装作一脸鄙夷，试图再套奶奶一些话。
“你这死丫头想看我笑话？”奶奶性子泼辣刻薄，怎么肯被我拿住话，冷哼道：“别看他们都是城里来的，派来的人个个穿金戴银很气派，但为着那东西，个个都上赶着讨好我老婆子呢！”
听着奶奶的话，我脑袋飞快转动着：
那些买家都是城里人，个个穿金戴银，说明他们背景不俗，甚至有可能是达官显贵；
我妈那东西很珍稀，否则他们不会屈尊来讨好奶奶一个乡下老太婆。
若真是这样，那这件事或者这个东西涉及到的势力和人，远比我想的要复杂的多。
“你把东西卖给这些买家了？”
我冷着眼追问。
只要确定个小范围，我就可以继续追查了。
“嘿嘿，一个野种，我死都不会告诉你的。”奶奶盯着我，嘿嘿冷笑着，“李秀英那短命鬼，活着不讨我喜欢，死了倒是给我老冯家赚了一笔钱，所以我才没到处张扬你是李秀英偷野汉子借来的野种！”
……
我全身的血液猛然往头上涌。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在羞辱我妈？
但等我逼近床边看到奶奶嘴角的冷笑时，顿时反应了过来：奶奶故意在邻居们都走了告诉我这些，目的就是要激怒我，让我对她动手，借我的手替她赎罪，再把我的一辈子都拉进泥潭中。
我忽然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野种。
否则，奶奶对我怎么会冷漠歹毒至此？
“妈，我不会让你死的。”这时，我爸忽然失魂落魄走了进来，眼睛死死盯着奶奶，眼神仇恨怨毒，嘶声道：“你贪财害死了虎子，我要让你下半辈子都活在内疚之中，要你一辈子都过的不安宁！”
“大春……”
看到我爸，奶奶的眼神终于软了下去，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滚落了下来，吃力伸手去抓我爸的手，“妈不是故意的，是，是李秀英，是她上了我的身，害死了虎子，你要怪就怪李秀英，怪冯蘅……”
我爸后退一步，狠狠甩开了奶奶的手。
我不想再听下去，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奶奶的屋子。
“丫丫，虎子他死了。”刚走出屋子，就见爷爷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抽旱烟，一袋接一袋，闷声闷气道：“是你奶奶错了，她不该贪财，更不该骗你和你妈，这都是命！”
看着爷爷伛偻着的身子和满头的白发，我很心疼。
虎子死了，爷爷的天也塌了。
我挨着爷爷坐了下来，涩声说，“爷爷，我尽力了，虎子早就断气了，真的没救了。”
爷爷正在往烟袋锅里塞烟叶的手颤了颤，回头看向我，眼睛浑浊的更厉害了，忽然说了句，“丫丫，爷爷知道你奶奶把那东西卖给了谁，但你得答应爷爷，帮爷爷办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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