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眼皮开始无法支撑,紧接着四肢疲软,连手拿汤匙都感觉费力。
正纳闷,恍惚间想到了采薇说的。
这菜里竟被人下药了!
我反射性地捏了捏袖中藏着的匕首。
最终还是无力瘫软在了榻上,这药劲竟这么厉害,我想掐自己,使意识保持清醒,可没想到,连掐的劲儿都没有。
直到天光全部落下,房间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依然用最后一丝意念强撑着,不让自己入睡。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进了屋。
他不慌不忙,还在桌子上点了一根蜡烛。
我微眯着眼,尽力看清来到榻前的人。
是宋朝。
他一改白日的平静,此刻的神色像是近乎痴迷地看着一件珍宝,双手微微颤抖,慢慢抚摸上我的脸颊。
我想说话,居然都出不了声。
他却开了口:“葭儿, 给我生个孩子吧,生个我们自己的孩子,你便哪里也去不了了。”
“不要再和我置气了好不好?”
我心下大骇,慢慢摸索着匕首,费力地握在手上。
他放下帷帐,将我抱在他怀里,静默地为我宽衣,褪去了一件件繁复的外衣,直到最后,他还注意到我的眼泪,帮我轻轻拭去。
动作温柔细致,却没有丝毫停顿。
我哆哆嗦嗦地将匕首亮出,抵着他的胸口。
实在太沉了……
他终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
未置一词,还将我的匕首位置拨正,正对心口。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灰心至极,我根本无力刺下。
“以后不要没出息地扎自己了。”
“记住,不要让自己受伤。”
我记起了苍也的话。
对不起,又要食言了。
我轻转刀尖,手上卸力,手握着刀一下子划过了脖颈,我怕划得不深,又极力想侧身,妄图用脖子再往刀尖上蹭一蹭。
没办法,真的很讨厌被人摆布。
不过,像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还是知道轻重的,这伤口只看着吓人罢了。
宋朝惊吼:“姜葭!” 随后将我捞起,冰凉的手指缚上了我的脖颈,我终于从他神情中看到了彻底的慌张。
然后,我便彻底昏了过去。
19
再次醒来,是在苍国公府中。
苍也紧握着我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我抽出另一只手,擦了擦他额头的汗水。
下一秒,他便睁开眼,急急向我看来:“葭儿!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还疼不疼?”
我笑着摇摇头:“不疼了,别担心。我怎么会在这里?”
苍也坐直了身子,替我掖好被子,说道:“我得了信,你在宋府受伤了,又知晓了王上已准许和离,再无顾虑,便等不及五日后,兵围了宋府,把你带了出来。”
我有些担忧:“可你兵围宋府,这事不合规矩,王上没怪罪吗?”
“葭儿放心,我兵围宋府的理由是:宋朝通敌,不光是为你,也是为了苍家,讨一个说法。”他忽又握紧了我的手说:“葭儿,三年之约,我已做到,你可还愿……”
我看着他,抢先道:“愿意。”
苍也倏地吻了过来,我猝不及防,睁大了双眼。
他怕我动到脖子上的伤口,一只手还轻轻护住固定了我的脖颈。
从开始的霸道转为了无尽温柔,半晌才放开。
我急急喘着气,脸色通红。
他细致看我,扑哧一笑。
我攥着拳头挥打着他的胸膛,羞赧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轻易就抓住了我乱打一通的拳头,低头看我,柔声问:“葭儿,我们离开都城好不好,我们去大漠,那里没有流言蜚语,那里自由自在。”
“苍将军,你可想好了,放弃这都城的锦衣玉食,要带我远走高飞?”
“你只知道你会喜欢,焉知,我亦向往?”
“好,我们说走就走!”我笑得直达眼底。
我征询了采薇的意见,她在这都城已无亲人,表示要和我一起,我去哪她就去哪,我亲昵了揉乱了她的头发。
苍也对王上请命,回到玉成,长久驻守。王上虽不舍,但也恩准。
还顺便嘉奖了我勇猛忠义,与苍也十分相配……
忠义还算贴切,勇猛却实不敢当,当时也是没办法,逼急了。
我回到姜府,和爹娘报备了一下,他们没有异议。
原来人一旦开始变老,就不禁细看。
因为会发现一眼比一眼老。
临出府,父亲又叫住了我,让我去牢里看看宋朝。
我知道他的想法,宋朝对他这几年的照顾是实打实的,父亲对他有感情。
在苍也的安排下,我进了大牢,看到了宋朝。
他不复风雅,他的身后,蜷缩着已疯癫的青桃。
看到我来了,宋朝激动地双手攀附在牢门上:“葭儿!葭儿是你吗!我以为此生,都见不到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宋朝,我父亲让我过来看你。”
“葭儿!你都知道了对不对!你别这样看我!我无需别人的怜悯。”
“你……还有什么遗憾吗?”我知道他不日就会问斩。
他含笑摇了摇头:“没有了。你肯来再看我一眼,我这一生,也算完整。”
“后悔吗?”
“害……现在谈论后不后悔的,没有意义……”
他低头,珍爱地摩挲着那个挂在他腰间的小小枪剑,出神呢喃:“我这一生,从没守得住什么……若能让我再活一次,我希望来生,也能拿得动剑,舞得了枪,不再让别人,可以随便欺负我。”
“巧了!”,我语气真诚:“我也祝福你,以后,你会遇见一个与你相爱相守的人,白头到老,别再祸害无关人了……”
他笑出了声,他终于笑出了声!我第一次听到他笑出声来。
最后,我在前面的拐角处,回看了一眼宋朝。
他仍伫立在牢门口,注视着我,眼睛亮盈盈的,犹如年少时,初见的模样。
我与宋朝的荒唐事,都结束了。
坐在去往玉城的马车里,我困得靠在苍也怀里直打盹。
苍也用下巴抵住我额头,朦胧间,我感受到他用手指刮了下我的鼻子,听到他小声低语:“忘记给你观里之前的祈福还愿了,苍也在此,多谢月神,如吾妻一愿,如我两愿。”
(完)
作者署名:芝麻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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