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来这也非侯爷本意,另,锦衣卫叶抚使已查清城门将士登记黄册时出了纰漏,是侯府的人看岔了眼,那册子上所记与行馆的数目对不上,是多出三箱,难道侯爷不知此事?”
徐达的脸色已是红了白白了红,精彩万分,他看向跪在地上的老孙,老孙齿关打颤,显然仍想向他求饶,可一触到那冰冷的目光,便面如土色的瑟缩着肩膀。
这一切自然被裴鹤铭看在眼内,沈峥既有侠骨情意教养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目光越过沈瑜,裴鹤铭神色一顿,竟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她怎么会在这里,酉时那会兵马司的人去大理寺送铜牌,他已让兵马司吏从叮嘱她早些回家。
她没有回去,反而是带着侍卫藏在曹宅附近?
方才的一场混乱,她见到了裴骃?
袍角微动,青年缓步上前。
徐达道:“原是一场误会,贤侄女放心,这事儿本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来人,把这眼瞎的东西带到后院,本侯要亲自问清楚。”
“慢着,侯府有人空口白牙污蔑筠轩堂,致沈家蒙尘,盛誉受损,岂能轻易放过,他一个仆从怎会有这个胆子,许是暗中有人指使,想离间徐沈两家的关系,断不能就此姑息,当是要送到诏狱好好的训问,”沈瑜凝眸,又笑道:“叶抚使也知晓此事。”
徐达惊问:“贤侄女的意思,人你还是要带走?”
“这是自然,”沈瑜道。
沈瑜这般不饶人,显然是来时就已做好了打算,雨后夏日的晚间,风从堂下而过,拂开沈瑜身侧的少女鬓发,少女抬首,眸光露出几分倾佩。
清秀娟丽的五官映着院中烛光,散出朦胧婉约的美好。
而原本胶着的气氛陡然被人打破,徐荥拨开擎灯的侍卫,走到徐达身边,端着雍容笑意:“沈姑娘恐怕不知,在你来之前,侯府上遭了蟊贼,那贼奸诈趁乱躲了出去,料想便是那时候沈姑娘的马车到了府门外,不知姑娘可曾见过蟊贼身影?”
话题陡然一转,将时局扭转,徐达神色舒缓。
“正如小姐所言,蟊贼到了沈姑娘的车前便凭空消失,属下也是诧异,但碍于沈姑娘的关系并未细查,”护卫拱手道。
“若这样说,莫不是那贼人躲在车上,挟持了姑娘,迫使沈姑娘帮着掩护?”徐荥已经看到垂首站在沈瑜身侧的少女,而不经意的一瞥,裴鹤铭的目光也停在少女身上。
皇后偶会提起宋家女,言语中总有股惋惜。
惋惜什么,未能让裴鹤铭娶了宋家女?
先是谢婉,现在又来个宋清,也许以后还会有别的女子,但徐荥的那点不甘心在此时如滔天巨兽,强烈的嫉妒让她上前,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时,用力的捏住少女的手臂。
裴骃无法制止,一旦他出手,便自爆身份,而他的堂弟,全程虽未开口,却在徐荥伸手的瞬间也疾步而来。
宋清尽力降低存在感,本以为不会被发现,臂上陡来的力道迫使她想要挣开。
几乎在顷刻之间,她又被另个更强劲的力道扯入一个温暖宽厚的胸膛,肩背被人揽住,她整张面孔埋入青年的胸襟,鼻息是淡淡的清冽气息。
骤然发生的变故,让梁江梁河也倒吸口气。
公子怀里,抱着个女子。
梁河揉揉眼,确信没看错,非但抱了,还按住人家的脑袋,朝自己怀里带了带。
这情况着实诡异万分。
裴骃原本躬着背,他这装扮快要迈不开腿,但当下却瞠目结舌,惊讶过后,心里隐生出几分自得,果然不出他所料,堂弟就是闷葫芦,心悦小姑娘却死鸭子嘴硬,这会儿绷不住了,做起了惜花爱花的。
他窃窃的笑。
沈瑜侧首看他,俩人目光相接,又各自转开。
裴骃想起马车上的奇耻大辱,虽忿忿,可到底是沈家姑娘救了他们,也就不好摆脸色。
那边厢的徐荥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双目含怨的瞪着相拥的两人。
“裴少卿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大人识得这女子?”
他的手,护着少女的后背,呈现一种保护的姿势,以至外人根本看不到少女的相貌,而人的劣根性便是愈瞧不到愈是好奇。
但裴鹤铭却语气淡然,好似做了件稀疏平常的事,对众人的目光浑不在意。
他道:“本官是识得此女,早在沈姑娘到上京时,便对她身边的婢女一见如故,既是本官心仪的女子,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不相干的人为难。”
不相干的人,他这样以为的,徐荥心口酸涩。
是了,他们本就没甚麽干系。
这等字眼从裴鹤铭口中说出来,便如六月飞雪,七月霜降般不可信,然他说的自然,声音沉沉撞击宋清的耳骨。
此时此刻,宋清也不能出声,只是抬手顺势而为的搭在他腰上。
揽着她的臂膀一僵,裴鹤铭眉头微皱,薄唇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许乱摸。”
吐息温热,羽毛似的拂过耳垂。
宋清吓得四肢僵硬,再不敢乱动分毫。
而她偷偷抬眼,灯火通明的院内,他曈眸漆黑,宛如深不见底的深潭,带着无穷的吸力。
察觉她的目光,他低头,大手径直又将她的脑袋按下去,力道不重,宋清的鼻尖径直抵着他胸前,虽然知晓情况特殊,但还是免不得心跳加快,她长到这般大还从未与哪个男子这般亲近,此前也曾与他挨得近,也比不上现下。
她整个人都纳入他怀里了。
青年的声音低沉:“诸位要解决什么事,请自便,沈姑娘,你的人,我暂时先带走了。”
沈瑜倒是毫无异议,颔首应下:“大人能青睐于她,是她的福分,我也不好说拒绝的话,只要她同意,大人尽管将人带走。”
闹剧最终以宋清瓮声翁气的一句“民女愿意”而结束。
侯府里的风波继续,裴鹤铭揽着她的肩,把人带出去,顺便将裴骃也捎了出来。
徐达只当是件风流韵事,言笑晏晏的差人送他们出去。
徐荥正欲出声制止,被父亲眼风扫过来,她却丝毫不在意,拨开欲拦她的侍卫,低声道:“方才那女子是宋炎的女儿,父亲就不怀疑宋清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或是府里遭的蟊贼和她有干系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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