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长谈之后,虽然没有得出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解决方法,但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渐渐缓和了,又重新回到新婚不久之后的相处状态。
相敬如宾,举止有度,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府里最大的两位主子和好了,下面的人也松了口气。
西北的兵马调动虽然频繁,但始终没有真的起兵。那边心向朝廷的将领也不好做什么,生怕一旦逼急了八王爷,他真的狗急跳墙,西北那里才真的是遍地生灵涂炭。当然,她们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在那干瞪眼看着,但具体如何布局,年清沅自然是不清楚的。
只不过转眼的功夫,已经又是一个重午节了。
年清沅早就打点好了过节府里要用的一切,这天上午沈檀书过来找她,一进门就问道:“左右今日过节,又只有咱们两个人在府中,要不要一起去看龙舟?”
家里只有她们姑嫂二人,沈端砚白日里几乎不在家,要出去玩也只能她们两个一起。
年清沅想了一下,虽然有点心动,但还是摇头拒绝:“算了吧,那里到处都是人,看个什么热闹。更何况这两年京中每逢热闹的时候总会出点事,我算是怕了。”
永定桥和上元夜两次,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还有去年重九那次赴宴,若非她早走一步,指不定又要经历一次混乱。
若在平时,只要带的护卫多、武艺足够高强便足以了;可在那种人山人海的地方,一旦人潮乱了起来,无论你是谁都没用。运气好的还能撑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维持秩序,运气遭的早就在人流践踏中变成肉泥了。
见她不愿意去,沈檀书脸上露出遗憾之色:“你不去没办法,我可是要去看热闹的。你就在府里,等我回来给你带‘健人’。”
所谓的健人,是重午前后在集市上卖的一种小玩意,江南有些地方称之为“豆娘”。这类玩意多是用金银丝扭成各种形状,例如钟、铃、宝塔等。还有的用艾叶、缯绡来制成,攒成鸟木虫鱼的形状。其中有一种极为精细的,还用小钗贯穿点缀,形如人状,外头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喜欢用来插在髻上。
年清沅想了想道:“既然你要去,就多带些人手。回头我和你兄长说,让他把三七给你,万一有了什么事,也能护得你周全。我再让我三哥和你一起,他向来最爱凑热闹,肯定不会不去的。”
沈檀书不以为然道:“哪用的上那么麻烦,我多带些人手去就成了。”
年清沅认真道:“你不要不当一回事,这两年出的事情还不够多吗。上元夜那一回,若不是我们侥幸,只怕当场都要被踏成肉泥了。”
她一提起上元夜的事情,沈檀书这才重视起来:“好,我都听你的。”
见她肯上心,年清沅这才放下心来。
等把沈檀书安排好了打发走了,前面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宫里又赐下了过节的东西和含香粽。沈端砚身为首辅,又向来受少年皇帝崇敬,每月宫里赏赐下来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不少,更何况是过节。
跟着赏赐一起回来的还有沈端砚。
他一进来,年清沅就看到他腰间坠的那根络子,就是之前在荷塘里他跟她讨去的那一根,这些日子他一直戴在身上。但是今日是端午,按照习俗,都是要佩戴五彩丝编成的长命缕的。
沈端砚看了看四周,问道:“檀书今日怎么也不来陪你?”
年清沅随口答道:“她去驻塘河那里看龙舟了。你过来,我给你系上长命缕。”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丫鬟手中接过长命缕,低头给沈端砚系上。
沈端砚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了许多。
年清沅突然想起来一回事,沈端砚一直很重视的那根绿松石坠子,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其实是用五彩丝编成的。按照大周的风俗,除了给刚出生的小娃娃和端午这一天之外,平常很少有人用五彩丝线来编络子的。
所以沈端砚那个绿松石坠子,应该也是在端午那一日得的吧。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她隐约觉得脑海里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她忘记了,可想了一会也没有头绪,只能摇了摇头。
沈端砚一边任由她帮忙系好络子,一边低声问道:“怎么不和檀书一起去看龙舟,难得这么热闹。”
年清沅笑吟吟道:“赛龙舟虽然热闹,但也太热闹了些,我听了锣鼓的声音嫌吵,所以干脆就不去了。让三哥陪了檀书一起去,万一又有人闹事,她身边好歹也能有个可靠的人照应。”
提到有人闹事这一节上,沈端砚的脸色也不由得凝重了几分,嘴上却安慰年清沅道:“你放心,近来出过几次事,已经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在驻塘河附近一带好好看着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年清沅想了想,小声问道:“那伙人还没抓到?”
沈端砚嗯了一声。
京城太大,而那伙人已经扎根在不知名的角落,想要抓到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虽然之前用封家娘子做了局,想办法在那伙人里面埋了钉子,但是那边已经许久没有传出消息了,只怕封家娘子和几个探子情况有变。
这伙人说是亡命之徒不假,但也算不上是可怜人。
一场洪水害得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贪官们又官官相护、助纣为虐,这才逼得他们起了心思,要与朝廷作对。若是他们只把目标放在那些贪官污吏身上,倒也能让人称赞一声高义,但是他们偏偏连无辜百姓都不放过。每一次闹出动静来,都有数十乃至上百条人命陪葬,这等祸及无辜的举动,很难让人同情起来。
但年清沅也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她犹豫着问道:“你觉得,封家娘子当真可靠吗?”
她也是突然才想到这一节上的。
封家娘子毕竟是闽人,她要帮沈端砚对付的人里面有她的同籍同乡。
沈端砚看了她一眼,很平静道:“或许可靠。”
他这么一说,年清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虽然用着封家娘子,但也未必完全相信她,肯定还是留有后手以防万一的。
她舒了一口气,只要他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外头传来丫鬟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出事了。”
沈端砚和年清沅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看着来人上气不接下气道:“姑娘的画舫出事了,然后姑娘掉到河里去了,不过已经被人救上来了。”
听到这里,两人才不约而同道松了一口气。
年清沅皱眉问道:“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姑娘和年三爷一起去看赛龙舟,可那正赛到一半了,龙舟不知为何突然爆炸,死伤无数。本来河道里到处都是画舫船只,岸上又全是人,当场就出了大乱子。您没看见那个场景,太可怕了。姑娘和年三爷他们的画舫离得近,被爆炸波及,落入水中。好在定远将军就在附近,认得咱们家姑娘,就把她救了上来。”
年清沅又问道:“年三爷人没事吧?”
“三爷也被定远将军的人救了起来。”
左右这两人没什么大问题就好,二人双双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种事一出,沈端砚不免又要去忙碌了。
两人对视一眼,沈端砚的眼神中带着歉意:“只怕我现在不能在家陪你了,我会尽量在晚饭之前回来,檀书就麻烦你照顾了。”
年清沅点了点头:“你放心地去吧,府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沈端砚离开后,年清沅才开始着手处理沈檀书的事。
沈檀书落水之后被定远将军救起,不久之后被一驾马车从后门送了回来。虽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不过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年清沅问了她几句状况后,便让沈檀书喝了小厨房送来的姜汤,等她喝完躺下后这才离开,着手准备给定远将军送礼的单子。
这位定远将军年清沅之前也见过一回,那是她有一次被封家娘子带出去喝酒,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驰马而过的定远将军。只不过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也看不出什么来。
后来她陆续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位将军的事。
这位将军同样出身贫寒,原本只是普通军户人家出身,父亲早亡,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全凭在战场上的生死厮杀得来的官位。据说他在打仗的时候伤了脸,所以二十多岁了还没定亲。
这次沈檀书落进水里被他救起,又被马车悄悄了送回来,可见这位定远将军至少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日后年清沅免不了要亲自登门和人家道一声谢。
至于年三,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是没什么事,不过年清沅也嘱咐了他一番,让他最近尽量不要外出了。
等到晚上,沈端砚回来之后年清沅忍不住问了:“那伙人还是没抓到吗?”
沈端砚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久又突然说了一句:“就快了。”
年清沅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去问。
沈端砚也没有详提,只说了一句:“封家娘子的任务失败,如今已经回来了”
年清沅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她是否用我们帮忙安置一下,万一被那伙逆贼找到她就不好了。”
沈端砚摇了摇头:“之前我让人安排了她的去处,被她拒绝了。”
年清沅微微皱眉道:“封家娘子在京中无亲无故,如今她从贼窝里逃出来,又能去哪里呢。若是被那伙歹人看到,她岂不是会有性命之忧。”
沈端砚未置可否:“这你不必担心。”
他既然都这样说了,年清沅也只能把这件事先放一放。
两人熄灯睡去,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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