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璞端着水杯哈哈大笑,动作幅度不小,杯中的热水溢出,烫红了他的手背。
“我在顾怜生眼里居然这么值钱啊?
看来他真是恨极了我。”
他垂下眸子,笑声顿时停止,说出口的话中满是阴狠毒辣之意。
“他恨我,难道我就不恨他了吗?
我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然后一口、一口地把他吃进肚子里。
就像他吃小雨那样。”
林千浣闻言,猛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怜生居然,吃人!
怪不得昨晚聚餐时,他一靠近便有一股子淡淡的腥膻味。
原来,是人肉的味道。
吃了太多人肉,这种味道根本洗不掉了。
罗璞起身来到一旁的书桌前,从桌上小心翼翼拿起一个相框。
里面放着一张结婚照。
一男一女冲着镜头笑,分外般配。
他眷恋地摸了摸相片上女人的脸,将相框放到林千浣面前。
“这就是小雨,我的新婚妻子。
你觉得她漂亮吗?”
林千浣看着照片内笑靥如花的女人,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很漂亮。”
鹅蛋脸、高鼻梁,尤其是那双眼睛,会笑。
但林千浣根本无法将照片中的女人和床上那具残缺的身体联系在一起。
罗璞接过照片,小心翼翼地在照片中的小雨脸上印下一吻。
“我的小雨,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可如今,我连亲吻她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她头上的管子了吗?
那是专门为她输送营养,维持生命体征的东西。
但我不能触碰她,她太脆弱了,只要一碰,她的身体就会发炎溃烂。”
林千浣抬手捏住面前的水杯:“输送进她体内的那些营养,都是从人的尸体里抽取的吧?
这片密林里的树下,埋着无数具尸体,对不对?
他们是你妻子的养料,是她新生的草种,是你们再次相见的期望。”
罗璞小心翼翼地将相框放回原位,淡淡的点了点头。
“是啊,你说得对。
他们活该啊,谁让这群人踏足我的领地,妄图把小雨从我身边带走呢?
顾怜生吃了小雨还不够,他还想杀了我,吃掉我。
我怎么会让他如愿呢?”
罗璞的眼里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神色略显癫狂。
“我和小雨结婚还不到一周,末世就爆发了。
我们相互扶持,一路前行。
可这一切都被顾怜生毁掉了!
他骗我,他说他想要建立基地,想要给幸存者一个安稳幸福的家。
我和小雨信了,结果呢?”
他掩面痛哭,泪水从指缝里溢出。
“这个禽兽,趁着我外出搜寻物资,将小雨骗去了他家里。
一口一口,让小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吃得只剩心脏和一些零散琐碎的肉块。
我把小雨带走了,结果他派人追杀我们两个,不死不休。”
林千浣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被密林吞噬的人不仅仅有来猎杀你们夫妻俩的,也有正常外出搜寻物资的人。
也有并非来自自由基地的幸存者。
你应该清楚你自己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小雨真的愿意接受你所给她的一切吗?
这些肮脏的,散发着腐臭味和尸臭的养料。
小雨真的想要吗?”
林千浣抬手指着小雨身上那根墨绿色趋近于黑色的管子。
“小雨其实就是这片树林,她就是它。
树叶是血腥腐烂的,树干也是,你觉得小雨呢?”
她讽刺一笑:“怪不得我砍树的时候你没出来阻止我,你自己也不想闻到树木汁液散发出来的味道吧?
因为你不想承认,你在用这些腐烂肮脏的东西延续小雨的生命。”
罗璞抬手掀翻林千浣面前的桌子,那杯滚烫的水撒了一地。
“我没有!
我都是为了小雨好!我不能失去她,她也不想离开我!
我们两个相爱,她可以理解我的!”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小雨身边,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她的身体,却在最后关头猛地收回手,跌坐在地上。
林千浣坐在板凳上根本没挪动位置,只是静静的坐着,看着。
她是精神系异能者,如果将精神力外散,可以察觉到人类分外强烈的情绪。
可在这间屋子里,她根本没有将精神力外散。
但尽管这样,小雨的情绪依旧顺着精神触手传进了她的脑海中。
厌恶、痛苦、悲伤……
她的情绪中刻着两个字,死亡。
小雨渴望死亡,她不想以这种方式活下去。
她厌恶她自己。
以爱为名的绑架最可怕。
林千浣站起身来,迈步走到小雨身边。
“罗璞,你是不是以为你很伟大,很爱自己的妻子?”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小雨手臂上的薄薄的肉壁。
“啊!你想干什么!滚开!别碰她!”
罗璞疯了一般想要将林千浣推开,却意外发现小雨被她触碰的那片肌肤,并未腐烂发炎。
他猛地顿住,呆滞地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为什么?”
明明小雨不能被人触碰的,为什么林千浣可以?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以为小雨不能被人碰吗?
可她生活在充斥着霉菌和细菌的环境中,身体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啊。”
林千浣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说出的话对于罗璞来说宛若凌迟。
“她只是不愿被你触碰罢了。
她在赎罪,在为你造下的杀业赎罪。”
罗璞张大嘴,眼泪无力地滑落,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呼吸急促,他缓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下来。
“她恨我?
她恨我。”
林千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下一瞬,小雨空洞的眼眶中却流下了一行墨绿色的泪水。
散发着腐臭味、血腥味的泪水。
罗璞慌乱地伸手想要帮她擦去脸上肮脏的泪水,可苍白单薄的肌肤却开始破溃流脓。
她还是没能原谅他。
林千浣叹了一口气,从空间内掏出了一个小喷壶。
喷壶里是灵泉水。
她用精神触手将罗璞固定在远处,抬手扯断了那根墨绿色的管子,用喷壶将灵泉水均匀喷洒在小雨的身上。
腐肉生花,可见白骨的身体逐渐生出血肉。
罗璞看呆了,呆坐在原地忘记了挣扎。
直到纤长的发丝随风舞动,床上温婉柔和的女人睁开了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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