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位汤颢汤公子除了爱好算学,会观天文看地理,还喜欢游山玩水。可巧前些天和友人结伴去了昭亭山,就是上回你爹带我们去玩过的那个山,正好路过桐安县,遇到你爹正带着乡亲们收缴秋天的税粮。看衙门小吏算得费劲,乡亲们排起老长的队,他就顺手帮忙算了算,可是帮了你爹的大忙。于是就这么认识了,然后你爹一打听,知道他的家底,就动了结亲的心思,这不就特意让金墨送信回来了么?”
看夏珍珍喜滋滋的拿着宁怀璧寄回来的信件在自己面前显摆,宁芳无言以对。她还在想要用最疼她的亲爹,挡一挡婚事。谁曾想她爹竟也看上了汤家那只耗子?
还这么有缘的遇上了,留下非常好的印象。
宁怀璧打听到这小子没成亲,又不想当官后,跟母亲妻子的想法是一样一样的,觉得这样的人最适合给大女儿当女婿了。
而且据宁怀璧信上所说,这位汤颢虽“寡言少语,然心胸甚为开阔”。
以宁芳多年对她爹的理解,这话翻译过来应该是说,这小子脾气很好,很适合被自家闺女欺负。
若非得鸡蛋里头挑骨头,这位汤颢就一个缺点,那就是相貌平常了些。
只能说五官端正,但小伙子气质尚可,属于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类型。因时常出来游山玩水,身体素质很不错,有长寿之相。
这一条夏珍珍非常满意。
之前说汤颢如何如何好,可她没亲眼见过,总担心会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如今得了丈夫的亲口保证,她再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如今连你祖母也直说两家有缘,你这些时且老实呆着,等汤家来人相看过后,便把你的亲事订下,就算我跟你爹要去京城,也走得安心了。”
交待完毕,夏珍珍亲自去给丈夫回信。
这几年为检查孩子们的功课,她的学问也大有长进。虽看不懂那些经史典籍,但也在孩子们念书时,学了半调子成语及诗词,每回给丈夫的信中,总爱卖弄一二。而宁怀璧又爱捧妻子臭脚,各种奉承夸奖,有时宁芳瞟一眼都觉肉麻。只这夫妻两个浑然不觉,反乐在其中。
眼瞅着二奶奶走了,房里几个心腹丫鬟活泛起来,你推我攘的,笑着上前道喜。
宁芳没好气的甩一记白眼过去,“都是些没心肝的!姑娘我就是要嫁,也把你们先打发了!”
“那您可快着些!”旁人听了这话,尚且要红着脸避一避。独念葭是个皮厚的,不仅不害臊,反哀怨起来。
“如今连我小弟写信来,都知道催着我嫁人了,二姐儿你再不管管,我真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宁芳瞬间没空替自己发愁,又替她头疼起来。
念葭确实是很不小了,她爹差不多一年来看女儿两三回,回回提着厚礼,还一年比一年重。宁芳真是拿着烫手,可若是不拿,只怕念葭她爹,汪思归更要焦心得连觉都睡不着。
于是只好左手收了礼,右手又换成银子给念葭准备嫁妆,可如今那银子都攒一箱了,可念葭的亲事还是遥遥无期。
不是念葭不好,而是对于南方人来说,她过于丰满,过于健美了,也过于野性了。
这样的女子,若是不做妻,只做妾,肯定有大把的男人愿意要。可凭什么一个好好的黄花大姑娘,要这么便宜他们?
当然,若是要求低一些,去到乡下,嫁个老实粗壮的庄稼汉也不是不可以。可跟在宁芳身边四五年,就连原先大字不识一个的小百灵都能当个小账房了,凭什么让聪颖泼辣的念葭受这样委屈?
说真的,她现在除了女工刺绣略差了些,当家理事不在话下,尤其因她也爱吃,又有力气,倒是跟宁芳学了手好厨艺,很是上得了台面。
若不是她生成这样相貌,随便寻个小财主家,做正头娘子都是妥妥的,只吃亏在这个样貌上了。
也有请来的媒婆委婉的劝过宁芳,就念葭这样年纪样貌,未婚后生实在难找,不如看看继室填房。
本来念葭自己都心动了,可宁芳却坚决不肯答应,理由同上。
不是说二婚就没有好男人,只念葭好好一个未婚黄花大姑娘,为何要去给人当后妈?虽说嫁人不应该挑三拣四,但如果只是为了嫁人而嫁人,那就没有意义了。
好在念葭是个通透的,等宁芳把道理给她讲明白,她也就不急了。别看嘴上总是愁啊怨的,但事实上她没有半点恨嫁的念头。
就算嫁不出去,光凭着在宁芳身边学到的本事,还有攒下的银子,她出去开个小铺子,做点小生意也饿不死自己,何必要为个男人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
所以此时念葭还坏笑着调戏起宁芳来,“二姐儿,要不你赶紧把亲事订下吧,到时让未来姑爷替我操着心。横竖他家大业大的,或许认得好男人呢?再说我要求又不高,只要跟魏家姑爷似的,人口简单,又肯读书上进,便没个功名,我也乐意。”
“哟哟,这要求还不高,上哪儿找高的去?”
喜鹊忍不住酸起来,念葭立时反驳,“你放心,横竖我不跟你们抢姑爷跟前的小厮。实在不行,给间铺子我当掌柜去,到时招个俊俏的小伙计当上门夫婿!”
“姐儿跟前,这种浑话也说得?”几个丫头听得红了脸,尤其素来最端庄稳重的画眉,顿时出言斥责。
谁知宁芳却是浑不介意,“话虽浑了些,但意思不错。你们跟了我一场,我倒希望你们都能有她这样的志气。回头嫁的男人顶用便罢,若是不顶用,且也教教他们贤惠的道理。就象如意姐姐,那才叫活得明白。”
她说的如意,是宁四娘调教出来的丫头,早几年想放出去成亲时,却自择了府上一个自幼交好的老实家丁为夫。
后来如意头胎生女儿时伤了身子,大夫说恐怕再不得生,旁人都劝她给丈夫纳个妾,或是花钱允他在外头生个儿子抱回来养。话说得多了,她男人未免也有些动心,可如意抵死不从。
“儿子虽能传宗接代,可若是个败家的怎么办?我把女孩儿养出息了,也未必不能替我送终。你若不肯,给我份休书,我请太太赏个恩典,或是放你去田庄当个管事,或是索性销了你的奴籍,从此与咱们母女恩断义绝便是。但若要我替你纳妾,或替别人养儿子,我再不能够的!”
这话一出,她男人顿时收了心思。虽说无后为大,可他也知道,自己如今能过得上有酒有肉的好日子,全赖如意操持。
若是离了宁府,就凭他那点本事,能找着什么好差事?去田庄当管事,他也不是这块料啊。倒不如安安稳稳呆在宁家,有妻有女,将来便女儿指望不上,还有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份,总不得看他饿死。
如此一想,他干起活来,倒比原先更加忠心卖力。
宁芳此时一提,几个丫头皆记起二姐儿虽领着她们读书识字,学那些温良恭俭让,却更教会了她们尽信书不如无书。
该温柔贤淑的时候是要温柔贤淑,可若全都身体力行,那就是傻蛋了!
这么一想,几个丫头倒又先后笑了。
“那位汤公子,只怕娶了二姐儿,才知道您的好处呢!”
“就是!”宁芳也厚着脸皮点起头来,也不再那么患得患失。
管她早不早夭,反正这亲事又不是她找来的,爱咋咋地吧!
只没想到,汤家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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