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华公主正得意着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却忽地发现周围的神色有些不对。
尤其宁芳,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同情。
这是怎么了?
宜华公主还没反应过来,永宁长公主已经气得声音都打颤了。
“我竟不知,我家连留客人喝杯的喜酒的资格,都没有了么?还得两个晚辈来替我教训客人!
宜华你心疼甚么?喝的又不是你家的酒!福慧你的贤名儿,早就传满京城。只没想到,你竟连别人的夫妻家事都爱插手管教。
你是伺候过英王,还是探视过英王?你怎知他伤得必须王妃时刻照料?再说你若果真这么贤良,赶紧去云家伺候你夫君便是。何苦来我府上,替我得罪人?”
宜华公主脸绿了,福慧郡主也觉火辣辣的难堪。
宁芳看着她们,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傻孩子,这还当着主人的面呢,就替主人赶客人。就算一个自认是为了家族名声,一个是想出气,可这样,置主人于何地?
满屋子贵妇看一向性子绵软,不爱生事的永宁长公主都放下重话,知她委实是气得狠了,反而不大好劝。
按说,这事也办得太打脸了。
哪家办喜事,有把客人往外赶的?
况且宁芳才在大门口替韩家解了围,于情于理,永宁长公主都没有坐视她被人欺负却不管的道理。
偏偏谢家太太似火上浇油般,也开口了。
“郡主身份金贵,愿意替我管教女儿本是我们母女的福气。但你怎么不听你妹妹把话说完?三娘,你来说!”
福慧郡主顿时跪下了,“母亲,您这么说,要置媳妇于何地呢?我,我也是为家里好呀!”
要是不快点低头认错,把事情平息,一旦当众被婆婆教训,那可是大不孝了。
这样恶名,可比贪杯好酒更加可怕。
谢太太冷哼着侧身避开,“郡主快起来吧,我可当不起你的大礼。要说你是为了家里好,那就是说你妹妹拖后腿喽?三娘,你大胆说,你刚才到底想去看什么?”
谢三娘捏着帕子,掉下泪来,“女儿方才听说庆平公主苦夏瘦了些,想着从前的交情,心里惦记,可又不好去探她。便想看看府里的冰有没有多的,若有便给她送一些,也不枉我们从前一场交情,却不知嫂嫂为何如此生气?”
福慧郡主脸色一白,而谢太太已然高声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三娘就算年纪小,但一向心地仁厚。却不知郡主与庆平公主也算是堂姐妹,为何如此狠心,连问都不许问上一句?”
要说谢太太今日也不是突然发难,而是早烦透了这个“贤良懂事”的儿媳妇了。
起初谢应台作主,替长孙接福慧郡主进门,既是为了讨好皇上,也是想在宫中的淑妃失宠后,替家中再拉些有用的助力。
但对于谢太太这个当婆婆的来说,其实是不大情愿要个高门媳妇的。
民间老话说得好,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可她好容易熬成了婆,结果却接个身份尊贵的媳妇,这辈子还能有指望吗?
要不是打听着福慧郡主生性柔顺老实,她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等媳妇进了门,原想着好歹是个郡主,身份尊贵,能帮着管管自己儿子也行。
谢耘好龙阳,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一清二楚。可哪个当娘的就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断袖?
原先儿子没成亲,谢太太管得极严。虽允许谢耘身边放一二个清俊小厮,但都是出身清白的家生子,也不许夜夜笙歌。
可自从接了这个媳妇进门,福慧郡主为了讨丈夫欢心,竟是各种包庇纵容。弄得如今谢耘的后院是争奇斗妍,乌烟瘴气,前些时甚至还借口说她要听戏,弄了个小戏子回来。
谢太太早憋着一肚子火,想出手收拾这个媳妇了。
奈何若在家里出手,事情不能闹到明面,难免让人说她这个婆婆不敬皇家,也怕给家里招祸,故此谢家太太一直隐忍至今。
可没想到福慧这样拎不清,居然在永宁长公主府上,当着这么多贵妇人的面,要拿她嫡亲的女儿谢三娘作筏子,摆她长嫂的威风。谢太太要是再忍,那也真是枉为人母了!
横竖已经有永宁长公主的教训在先,所以谢太太果断出手,打压起儿媳妇。
而谢三娘也不是个傻的,就算她一开始确实是想说去探望庆平公主,但在形势如此急转直下时,她自然是要占在母亲这边,所以临时编了个谎话。反正是嫂子陷害她在先,她也没必要客气。
此时福慧郡主真是丢脸丢到了极致!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被婆婆和小姑联手,反插了她一刀。
可这让她怎么辩解?
这个时候,福慧郡主真是后悔了。早知道应该听小姑说完那句话再发难,而不应该急着打断她。
如今丢脸不说,且在人前落了个狠心无情的名声。
这,这回头若是传回谢耘耳朵里,福慧郡主简直想都不敢想!
虽然成亲时间不长,她也了解到,谢耘是个多么爱面子的人。这个时候如果没人替她解围,她可怎么办?
在场的人,有不少看向宁芳。
在今天来的这些贵妇当中,唯有英王妃身份足够贵重,且算是“苦主”。
若她开口,永宁长公主这个主人必要给她个面子,给个台阶让彼此下来,便把此事揭过了。
可宁芳只冷眼看着丢脸丢大发的福慧郡主和宜华公主,却是半点替她们求情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慢悠悠喝起了茶。
怪她不宽容?
那宁芳还就要给人留下一个不好说话的印象!
凭什么给人欺负了,还要以德报怨?
宁四娘跟孙女们讲佛经时都说,佛家传法,讲究的是一半手执经书宝器,一半手执刀斧兵刃。
人若向善,便传你经书宝器,保你平安如意。若是向恶,那便是刀斧加身,毫不留情。
尤其今日算是宁小王妃第一次出现在这样重大的社交场合,给人的第一印象犹为重要。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年轻面嫩,就落个心慈手软,好说话的形象。英王府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尤其府里两位爷还刚刚挨了打,自己若再立不起来,那真会给人欺负死!
所以宁芳只当没看见,半声不吭。
到底是新娘子出声,才打破这样的僵局。
“今日全是因我,才引得各位争执,我给大家赔个不是吧。”
看韩祺作势下床,姜夫人忙把她按住,“你今天是新娘子,可是不能下地的。”
宁芳此时才终于笑着开了口,“你快坐着吧!若要累得新娘子给我们赔不是,那咱们还敢出去见人么?”
众人心道,就你最坏!
一定要等到主人家开了口,才肯递台阶,有这么小心眼的么?
可她们很快见识到了,英王妃的小心眼还不止于此。
因为宁芳又道,“方才宜华公主和福慧郡主问我,怎么扔下我家王爷不管,还要跑来赴宴,还非得喝酒不可,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方才我来侯府之前,还特意起了大早,去相国寺上香,给家里求平安呢!
只因我年纪小,怕照顾不好王爷,才想借着今儿的机会,找诸位姐姐婶婶讨个主意。顺便也喝几杯喜酒,沾些喜气回去,说不定我家王爷便能好得快些?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思,说来诸位姐姐婶婶可别笑话我。”
谁敢笑话你呀?
众人无不被宁芳的厚脸皮给噎到了。
连这样的谎话也敢说,偏偏仗着年纪小,作出一副娇憨明媚的样子,还真不好怪罪。
当下戚夫人就很给面子的先搭腔了,“听说王妃还未及笄吧?也真是难为你了。这说起治疗外伤,我家倒是有些经验,还养着专治外伤的府医,回头我让他去你家瞧瞧。”
宁芳连忙谢过,又眨巴着大眼睛问,“我家王爷如今起不得身,又嫌汤水那些吃絮了。可大热的天,且有伤呢,我也不能给他大鱼大肉。如今为了每天要做什么饭食,可愁得我不行!”
这讨了伤药不算,还要讨吃的?你脸皮能不能再厚一点?
可大家又不好不搭话,有位银发老夫人就说了,“他有外伤,一应发物是不能吃的。若不爱汤水,你试试给他蒸些米糕。那个又松软又能饱肚子,若不爱甜口,做成原味配些小菜也是极好的。你家厨子若是不会,走时便把我这丫头带回去,看她做一次便也会了。”
又有位心善的夫人道,“我小孙子体弱,一到夏天也是吃不下饭。为了哄他能多吃两口,特地请个厨子,专拿米面做些点心小食,捏成小兔子小猫的模样,又染了颜色,瞧着也能有些食欲。你回头不妨让家里的厨子,拿这法子试试。若是不嫌弃,我让家里厨子也做些大人吃的,回头给你家送去。”
然后,谢太太也转脸开了口,“我家也有几道不错的开胃小菜,回头送你家王爷几坛尝尝。吃着好,再抄方子你自家做去。”
看她都开了口,那大家更加无所顾忌,开始七嘴八舌的探讨起夏天做什么才好吃,且清爽开胃,于是整个画风一下就和谐了。
宁芳更加摆出一副勤学好问的样子,努力把话题从病人吃什么好,带歪到新妇初嫁,做什么好吃的侍奉公婆相公好,不着痕迹的把话题的中心引到新娘子身上。
于是,画风就更见和谐。
至于宜华公主和福慧郡主悄没声息的退出房间,趁着大家不备离开,这种小事谁会理它?
聊得正欢,便不觉时光飞逝,午时的吉时一到,门口便传来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声,不用说,迎亲的新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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