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耳朵尖到尾巴尖儿,全都舒服完了的“渣男”大黑,就迈着毛茸茸雪白的猫爪爪,溜达着就跳上墙头消失了。
“老太太,我有件事想跟您说。”沈清姝收回眼神,就对老太太说道。
“何事?”看她一本正经,老太太还挺意外。
前几日,就是胡太后威逼她嫁给胡久思的时候,大家伙都急坏了,偏偏孙女这个当事人面不改色。
处事不惊。
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她这般重视?
“我扶您进去,咱们两个慢慢说。”沈清姝伴着沈老太太就往屋里去。
谁知,祖孙两个才将走了两步,就见王妈妈大惊失色地跑了进来:“老太太,老太太,小姐,不好了,我们老太爷他······他,他好像回来了。”
王妈妈这一声大叫,犹如平地惊雷,把院子里主仆十来个人,全都惊呆了。
沈清姝是最快醒悟过来的人,有这么一个人,她是早就知道的,她惊讶的是想不到他才进京,就敢这样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沈老太太则是彻底蒙住了,已经死了三十多年的人,有时候想起他这个人的时候,她觉的他就算是投胎了,也已经差不多又要当祖父的人了,现在她耳朵里怎么听到有人说: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
“谁?”沈老太太终于清醒过来,一双厉眼狠狠地看向王妈妈:“你乱嚷嚷什么?到底是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冒充老太爷的身份,你问清楚了没有,就敢在这里大喊大叫起来?”
王妈妈从不曾被老太太呵斥过,如今这样一骂,她也一点没有觉得心不舒服,反而是,有些喜极而泣:“是真的,老太太,他,他还拿着您······您当年给他的信物呢,随身还带着我们沈家药铺生意的一枚私印,老太太,这,这还能错吗?”
说着,她就因为情绪激动,流着泪呜咽起来。
哭的是沈家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个当家做主的男人,父女两个才被张巧娘伙同赵振平,来了一个里应外合,害死了小姐沈云娘,毒害的老太太昏迷十几年,更是霸占了沈家大半的家财。
他们那些曾经在沈家服侍多年的下人们,都被卖的卖,打发的打发,他们一家子更是在农庄里下地耕种了十几年,过了多少苦日子······
沈老太太听她这么一说,便是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老太太,老太太?”沈清姝忙将老太太搀扶起来。
老太太昏了一次,却是倔强地抓住了沈清姝的手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声喘气,瞪大眼睛,平息着自己紊乱的情绪。
沈清姝见机,立刻将一味药丸给老太太服下,入口清凉,这股子凉意就像是一股自己清凉舒爽的风,将老太太满脑子如滚水一般的沸腾和燥热都给吹散了。
沈老太太彻底清醒了过来,扶着沈清姝,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祖母这就去带你见一见这个骗子。”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沈清姝仿佛是自说自话一般地说:“当年你祖父因张盛的算计,酒醉掉进了冰冷的湖里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沈家祖坟里埋着的都是你祖父的衣冠冢,这个骗子大约是真的捡到了你祖父的尸首,窃取了他身上的这些东西,才胆大包天前来骗人的。”
“你别怕,我们两个这就去会会他。”
沈清姝担心地看了看老太太,却突然站住了脚步。
沈老太太往前走呢,她这么一停,老太太就被带了一下:“姝儿,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害怕那个骗子会骗我们?”
沈清姝低头看着地砖:“老太太,我刚才不是有事要告诉你吗?”
“就是这件事。”
沈老太太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微翕:“你,你的意思是,外头的那个人,是······是······”
她忽然又觉得浑身没了力气,瞪大渐渐溢出眼泪的眼眶,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清姝。
沈清姝双手大力搀住老太太的胳膊,镇定地看着她:“老太太,这件事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只是,当我娘的那件事查到金州府那个人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在金州府有这么一个人。”
“后来盯着他,查了三四个月,才知道他的身份,老太太,我觉得您先别激动,等见了人再说。”
“他隐姓埋名几十年,一定是也有缘故的,先听听再说。”
“不过,您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娘也没了,原不原谅他,到时候您说的算。”
沈老太太刚才实在是太慌乱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可等会儿还是要面对她以为死了快四十年的那个人。
她很慌,但是听孙女三言两语的这样一说,心里算是有了依靠,她可怜的女儿云娘,年纪轻轻就被张巧娘和赵振平这对狗男女害得那么惨,丢了性命,只是老天爷开眼,云娘生下来的女儿,完全随了他们的根,一点赵家人的影子都没有。
“好,我听你的。”她冷静下来。
沈清姝这才松了口气,她是真怕老太太受了刺激,像老太太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年龄,要是突然来个脑梗或者中风,就算自己救治及时,以后也要遭多少罪。
张老爷子在沈家的厅堂里坐着,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试图从中寻找着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家。
想着想着,忽然就想起了,幼时小小的女儿,如何露出纯真的笑容,在这里跑动,扑到他怀里来。
又想着,自己与妻子夫妻恩爱的时候,女儿一点点长大······
等他深吸口气,压住心中崩腾的情绪时,才察觉到厅堂门口站着两个人。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太太。
熟悉的轮廓,熟悉的眼神,只是她有着灰白夹杂的头发,记忆里白皙粉嫩的脸上,已经被岁月刻上了一条条痕迹。
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他已经情不自禁地走前两步,含泪唤了她一声:“悦宁。”
沈老太太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下,一声悦宁,把她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戒备,都给打的粉碎。
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那个死了几十年的丈夫张茂,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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