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下半夜骤然下了一场,白日里气温顿时又下降了不少。
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粉衣侍女推开窗门,一阵冷风陡然灌入,让她猛一激灵,“这天儿都这般冷了啊。”
雨霏有些怅然若失,“也不知道大小姐和可云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在床榻边收拾的素雪道:“不知道呢,不过主子这趟走了好几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吧。”
这芷萱院没了主子,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轻省许多,但闲得发慌时感觉心底空落落的,就恨不得大小姐早一点回来。
雨霏正待应,就听见门外传来夫人的声音。
俩侍女忙将窗户重新关上,行至室门处,恭顺地跪拜行礼,“拜见夫人!”
“起来吧。”
简氏在一帮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屋。
天气渐冷,她身着妃色织锦的长裙,裙裾处绣着精美的花色,外罩一件保暖的浅纹褙子,大略遮住已经隆起的腹部。
只见她一头墨发挽成堕马髻,只别一根白玉簪,面上少饰脂粉,望之却更显韵味雍容。
“一早起来,发现天儿凉了不少,便过来看看。这院里的衣袍被褥,暖盆炭炉等一应物事可都备齐全了?有什么缺的漏的记得赶紧告诉管家置办妥当,莫等到晗儿回来再来抓瞎。”
雨霏笑着应道:“夫人尽管放心,该换置办该换新的都悉数置办妥当了,等大小姐回来立马便能用上了。”
简氏在暖和馨香的闺房逡巡了遍,看见确实如此,不由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们几个办事确实妥帖周到。”
被夸赞的雨霏与素雪不由一喜。
简氏在闺女的香卧内略坐了下,禁不住地叹口气,“唉,这丫头也不知几时能回来,说好的一两个月就回来,转眼初夏到深秋了,也没瞧见身影啊。”
见夫人神色慨然,几个丫鬟清风正待安慰几句,门外乍然传来一个婆子脆亮激动的声音。
“大小姐回府了……大小姐回府了……”
“真的?”
简氏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快将身边伺候的人都吓到了。
“夫人您可仔细着点,当心肚子里的小主子。”
简氏可顾不了这么多,快步走到门前,便见那一路吆喝的婆子正跑近了。
那婆子一见她的身影,气都没喘匀便兴奋地道:“夫人,门房刚刚来报,大小姐回来了……”
简氏大喜,“好好好,有赏,通通有赏!”
说完,她不理已经顿时笑歪了嘴的婆子,步履生风地往前门赶去,后头一堆丫鬟婆子连忙跟上,生怕出了半点岔子。
……
青晗没想到娘亲来得这般快,她这一脚才跨进后院门子,简氏便从那头来了。
“娘——”
青晗顿时喜出望外,快步地跑上前去一把将娘亲抱住,“娘,女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简氏紧紧抱着自己的心肝宝,感觉到怀里人儿的消瘦,忍不住嗔怪,“瞧你这孩子,怎生就这么倔,不让你去就非得去?看你,整个人都瘦了……”
她望着女儿足足小了一圈的小脸蛋,心疼不已。
瞧这纤瘦的样子,这哪像她精精细细养了十几年的娇娇儿了?
青晗无奈地笑着,正要调侃娘亲跟父亲不愧是夫妻,连说的话都那么相似时,便闻顾氏的声音传来。
“不是说晗儿回来了吗?在哪儿呢,怎还没见着……”
“老夫人,您慢点走,大小姐就来了,您不用急……”
青晗忙从娘亲的怀里出来,望见祖母拄着拐被丫鬟搀着快步地从那头过来了。
她一个箭步奔上前去,“祖母——”
“晗儿,祖母的乖宝……”顾氏总算见到孙女了,不由地精神一振,又不放心地叨念道,“好好,跑慢点仔细摔跤……”
说话间,孙女已经奔到跟前,祖孙俩靠在又是新一轮的喜气慨叹。
简氏扶着肚子走近,“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回屋说话吧。”
“对对,晗儿赶了这么远的路,料想也累坏了,快跟祖母进屋好好歇息歇息。”
顾氏一手抹了下眼角不自觉溢出的眼泪,一手紧紧拉着孙女的不肯放,“看我乖乖出去一趟都累瘦了,这下祖母得给你好好补补才行。”
又是这一句。
青晗忍不住失笑,心底却异常温暖舒服。
在外飘了四五个月,可算是回到家了。
……
听完青晗在外头经历的那些事情,顾氏不由感慨道:“还真是因缘际会,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日晗儿你不过顺手推舟,帮吴家一点小忙,居然这就用上了。
要不是吴老妙手回春,这小少年是难逃一死。他要是出点什么事情,风大夫大概也没心思再来清原了。”
“要不还是说善有善报呢,老祖宗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不是没有道理的。”简氏也笑着点头。
她转而望着女儿,“想不到这一趟竟然横生了这么多波折,也难怪你祖父会托梦托到你这儿。
大抵他老人家也是泉下有知,知道他那孙女一个倔驴脾气,是个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主,咱家也就你能把这事办下来。”
换了她自己或是旁人,在听见风玲琅凶多吉少的时候大概就都飞放弃了,哪像闺女这般不死心地坚持下来。
提起这话题,青晗不由心底一虚,干干笑着,“娘您这话说的,比起褒奖怎听着更像是存心寒碜我?”
“才听出来呢?”简氏故意板着脸,“别以为你立了功,娘就不生你当日私自出逃的气了。
你一走这么多日子,难为我是食不安坐不稳,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你在外头出一点点意外,可你这孩子一跑了出去,就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点音信也没有……”
简氏原是佯装生气,可这样数着数着,倒是真悲从中来,眼眶一下就红了。
青晗一见也急了,“嗳,娘您别哭啊,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好!您尽管打我骂我,就是别哭啊,女儿来时才答应爹要好生照顾娘亲的,您这……”
简氏一怔,迅即立马忘了感伤惊讶道,“你才见过你爹了?”
顾氏也一脸惊喜,“晗儿,你绕道去石原了?”
“对啊。”青晗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提到这茬,“我看事情都办完了,正巧也能路过石原,便顺道去了,不然指定能早些日子回来。”
简氏和顾氏齐齐惊喜,“你爹如何了?在齐家过得可好?有什么交待留下没有?”
虽然青逾明每月都有家信寄回,但是作为思念情浓的家人,没人会不喜欢知道更多的消息。
青晗沉默着摇摇头。
婆媳俩同时心里一咯噔,“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不好?”
“我是想说,祖母和娘适才问的这些问题,”青晗蓦地顽皮一笑,从怀里掏出两封厚厚的家书,“完全可以不用问我,爹的家书里头肯定就会有答案。”
顾氏和简氏这才反应过来被青晗捉弄了,忍不住笑骂,“这鬼丫头!还不赶紧把家书拿过来。”
青晗不由地吐了下舌,这才将家书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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