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一个普通人
“杨飞就是菲菲男朋友啊，人家二十六岁就自己开公司当老板，很厉害的。”谭晶莹侧过脸，脸上露出悠然神色，粲然一笑道。
她就看不惯杜光流里流气不可一世的脸，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人家杨飞有事路上耽搁了，居然怂恿徐菲菲跟他分手？还牛逼轰轰的毛遂自荐，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
杜光抿了抿嘴，目空一切道：“什么年代了，开公司有什么了不起的？而且二十六岁才开公司，这也值得吹嘘吗？”
他洋洋洒洒道：“你难道不知道十个创业九个死，十个老板九个亏？能把钱赚进自己的荷包才是本事。”
杜光话匣子一打开，没完没了，各种道理各种优越层出不穷。
谭晶莹本来还想借杨飞挫挫他的锐气，想了想，还是算了，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徐菲菲说的对，没有必要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反而惹自己不痛快。
还是等杨飞来了，自己找回场子吧。
见徐菲菲和谭晶莹同时保持沉默了，范乐轩心道，亏得徐菲菲家境不错，还有副好皮囊，挑男人这种事，和她比，实在相差太多了。
组织这次同学聚会的是大学时候的班长，一个斯斯文文的女生，名叫卢雨佳。
披肩长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这一次，她是在班级群发出的邀请，但有的毕业后去了外地发展，有的回了老家，有些去了国外，还有些像失联了一样渺无音讯，最后确认能来的，也就二十个人。
踏上社会，同学间人齐聚会，简直是一种奢望。
毕业后办的第一场同学聚会，只有二十个人能到场，说不定当天还会出现因突发状况不能到场的情况，气氛哪里起得来？
所以，卢雨佳才想到，干脆可以带家属一起参加聚会。
女同学可以带男朋友，男同学可以带女朋友，这样一来，最少也能凑到三十人。
这间豪华大包厢，共有三桌，每一桌能坐十个人，满座可以达到十三人，想来是完全足够了。
卢雨佳坐在中间那一桌，站起身，清点着人数。
邀请的同学基本到齐，只有一个放了鸽子，临时说什么腿摔断了，来不了。
算上她自己，十九个大学同学，有八个都带了家属。
总共到场二十七人。
包厢里大家各聊各的，闹哄哄一片。
卢雨佳清了下嗓子，“同学们，很高兴大家在毕业后能相聚一堂……”
公式化开场白，大家听得挺多，有些能听进去，有些只是装装样子。
今天愿意来的，要么是学校里混得不咋地，但毕业后混得还不错，想在老同学们面前扬眉吐气的。
要么就是真想和老同学联络联络感情，顺便拓展下人脉的。
再者，就是想徐菲菲和谭晶莹这样，单纯来见见老同学们的。
她们的想法很单纯，大家同学一场，毕业之后，天各一方。
或许聚过这一次，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各自的生活轨迹不同，以后再难有交集。
等卢雨佳一番慷慨激昂的开场白讲完了，大家也都听乏了，为了不让她继续往下讲，拼命鼓掌。
卢雨佳见大家都还是老样子，深感欣慰。
“大家今天吃好喝好，等会去KTV唱歌，包厢也都订好了。”
到底是毕业了，这一套，挺社会的。
不同于同城群聚会那样女士免单，男士AA，大家既然是同学，关系平等，所以所有人一起AA。
每人200块，消费上来说，吃饭加唱歌，并不贵，主要是图开心。
这种时候，杜光主动站起身来。
“大家都是同学，AA算什么意思，今天所有消费，我杜光包了！”
这话换别人说，可能还会觉得热心肠，做人大气讲同学情谊。
可换成杜光，谁都知道，他这是故意装逼。
不过在场大多数人都在装糊涂，有人愿意主动买单，自然乐意。
卢雨佳这个大学时期的班长，在这种时候，就像个憨憨一样，没领悟到人家故意装逼的意图，还主动给人家垫了一脚。
“杜光挺大气啊，看你一身名牌，现在在哪高就？”
一看就是进了社会，阿谀奉承唯唯诺诺惯了。
过去读书的时候，她可不是现在这样。
换做以前，铁定会说：“规矩就是规矩，大家不差你这200块钱，请尊重同学也请尊重自己。”
杜光粲然一笑，“高就谈不上，继承了我爸的古玩店，店面很小，上下两层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平，但生意还算过得去，去年小赚了一千万，勉勉强强混个温饱。”
“年入千万？”
前班长卢雨佳听到后，嘴巴不自觉就张开了，看向杜光的目光，也由平等的对视变成了仰视。
那种羡慕之色、尊敬之色溢于言表。
普通大学生毕业，都会经历试用期，在大城市里，能拿到手3000块就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转正之后工资会有所增加，随着工作年限的增长，能力的增长，工资会逐渐提高。
如果特别努力，能做到一个部门主管经理的职务，在大公司里年薪四五十万不是太大的问题。
这样一个成长过程走完，基本也到了而立之年，算是社会精英的层次。
这也是大多数毕业生所追求的人生目标和规划。
可跟人家杜光毕业一年，就年入千万相比，相差的层次也太大了。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卢雨佳这时候说话的语气都变了，“没想到一年多没见，杜光同学都变成杜总了，当初在学校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做事情特立独行，那时候就有预感，将来不是一般人。”
“来来来，我这边正好还有个空位，坐过来，我们俩也好叙叙旧。”
十人座，满座十三人的大圆桌，只坐了九个人，略显空旷。
前大学班长自己动手，搬来一张椅子，摆到自己旁边，邀请杜光落座。
她就是那个希望通过同学聚会来拓宽人脉的人。
所以并不在意其他同学带有诧异的目光，所有动作流畅自然，一点不拘谨害臊。
自从大学毕业后，卢雨佳就走上了标准化的进阶历程。
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她，毕业后只能靠自己，目前一个月不到四千块钱，在东陵这样的城市，完全过不上心中想要的体面生活。
房租900，加上水电，1500没了，每天的伙食费加交通费控制在60以内，这样下来，一个月就仅剩几百块钱，勉勉强强够买一件新衣服，或者一双新鞋子。
如果不小心感冒生病，一个月下来，还会变成负债。
在快节奏生活的压迫下，她太想太想改变现状了。
一步一步攀爬，还要吃苦很多年。
女人和男人最大的不同，还得结婚生孩子，现在用人企业对女性都很慎重，特别是未婚女性。
说不定哪天怀孕了，各种请假，包括生孩子时的产假，都会大大影响工作。
从毕业那一天起，卢雨佳就感受到了巨大的生存压力。
似乎傍大腿，成为了最高效的进阶方式。
她早已没了棱角，真的不在乎所谓的面子。
有人捧，杜光自然乐于接受，走到卢雨佳旁边坐下。
在这一桌，明显受重视多了，不管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纷纷朝他敬酒，表现得最热情的，自然还是卢雨佳。
杜光喜笑颜开，大学时期的班长，那个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班长，在聚会上主动示好，还有什么比这更有面子？
也印证了一句话，在社会上，有钱就有面子。
谭晶莹不断摇头叹气。
“唉，社会真是个大染缸，以前卢雨佳可不是这样的，大学时候的她从来不会刻意讨好谁，没想到毕业才一年多，就变成这样了。”
徐菲菲朝卢雨佳看了一眼，没有做评价。
她家庭条件好，从小衣食无忧，毕业后就算不工作也不会为生活发愁。
本质上来说，她并不能体会到卢雨佳在生活上所需要面对的困难。
没办法共情，就很难做出相对客观的评价。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范乐轩拿起杯子，将里面的果汁一口喝掉，然后用茶水冲了冲，倒了半杯白酒，朝杜光走过去。
“看不出来，你现在混得这么好，有机会关照一下老同学呗，加个微信，以后多多联系。”
饭局这下热闹起来了。
杜光爆出自己年入千万后，不光班长跪舔，就连范乐轩也抛下小白脸男友主动抛出橄榄枝，瞬间就成为了饭局上最闪耀的人物。
紧接着，这些交汇聚集的目光，不止落在了杜光身上，一部分也落在了徐菲菲身上。
大学时候的那些事，大家都清楚，杜光当年是怎么追求徐菲菲的大家也清楚。
宿舍楼下深夜表白，学校食堂里的定制爱心餐，还有每逢生日的烛火爱心……
浪漫的，霸道的，无赖的，狗血的，俗套的，凡事能想到的招，杜光都用过了。
正因为如此，杜光那时候给人的印象，是疯狂的。
毕业一年多过去，再次见面，杜光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土豪。
徐菲菲对他是否会有改观？
拒绝了大学里所有男生的徐菲菲，是否会改变主意，敞开心扉？
男同学和女同学都想知道，这位真正的班花，进过社会大染缸后，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那么的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答案显而易见，徐菲菲安静地夹菜吃，和谭晶莹偶尔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一眼杜光。
连眼皮都未曾抬上一下。
“看来，咱们这些同学里，也就徐菲菲没有变化了。”
“还是那么高冷。”
卢雨佳和杜光，相谈甚欢，私下提及想跟着杜光混，带她入行，杜光也欣然同意了。
为了示好，卢雨佳站起身，“菲菲，过来喝一杯啊。”
徐菲菲没有拒绝，端起酒杯走了过去，浅尝辄止后，微笑转身。
卢雨佳又说：“你和杜光也一年多没见过了，两人也喝一杯呗，我给你们拍照合影。”
这一次，徐菲菲拒绝了，“不了。”
“大家都是老同学，难得相聚，一起合个影，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不了。”
徐菲菲回绝的很干脆，转身回到座位。
她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说有男朋友，只是相隔较近的几人听见，老同学中，只有杜光和自称班里第一美女的范乐轩听到了。
可这一次，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有男朋友了？”
这个信息就像重磅炸弹一样，在众人脑袋里炸开。
几个男生遗憾叹气，朝思暮想的女神终究成了别人的女人。
“你今天没叫他一起来吗？”
“本来是叫了，他临时有事情要处理，现在路上堵车，晚点才会到。”
男生们又炸锅了。
能让徐菲菲静等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卢雨佳有意询问更多，但徐菲菲却不愿多说。
这场同学聚会，并不是她心中期待的那样，大学时期的纯真没有了，反倒充满了社会气息。
就在这时候，徐菲菲的电话突然响起。
她看了眼手机，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然后接了电话。
那一抹笑，比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比四月盛放的樱花还要美艳。
曾暗恋徐菲菲的那些男生，包括杜光在内，全都没有见过如此迷人的笑颜。
然后，只听到徐菲菲以十分温柔，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口吻，轻声问道：“你到哪了？”
电话那头，杨飞正在停车，“我在停车场，你们在哪个包厢？”
过了六七分钟，杨飞推开包厢大门，出现在门口。
朝里面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徐菲菲身上，咧嘴笑了笑，大步走过去，坐在了徐菲菲身旁。
“杨飞，你怎么搞的，明明和菲菲约好了，怎么弄到现在才来。”谭晶莹低声质问。
在杨飞解释的空档，徐菲菲帮他盛了碗热汤，“饿了吧，先喝点热汤，暖暖胃。”
温柔的样子，令人咬牙切齿。
谁能想到，大学时期的冰山美人，竟有这样的一面，看得大家瞠目结舌。
“这就是徐菲菲的男朋友？”
“看着很一般啊，身材还有些发福。”
杨飞今天早上去过新服装店工地，然后又去了龙湖路‘回头客’，回公司没多久又跑去旧厂区帮韩百媚接囡囡，接着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聚会。
可以说，经历了忙碌的一整天，一刻都不曾停歇。
形象不言而喻，就没什么形象可言。
比第一次见徐卫国夫妇时，还要狼狈。
别说和杜光比了，在场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光鲜亮丽。
更何况，旁边还坐着范乐轩的小白脸男友，相比之下，实在不堪直视。
范乐轩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挑着眉头，用讥笑的口吻说道：“菲菲，这人谁啊，你不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
就连好闺蜜谭晶莹都连连摇头。
杨飞今天也太不修边幅了，换了是她，都不好意思说跟这货认识。
但徐菲菲却不以为然，大大方方的介绍说：“他叫杨飞，是我男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满满的欢喜，之前低落沮丧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
“菲菲，不是吧，以前在学校，谁都看不上眼，怎么会选这样一个男人当男朋友啊，这不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么。”
范乐轩摇头嗤笑。
她的话虽然难听，却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杨飞正喝着汤，侧目看了徐菲菲一眼。
低声问道：“不是同学聚会么，你们大学同学说话都是这样的么？”
徐菲菲摇摇头，“就她是这样，早知道，就不来了。”
杨飞眯眼笑了笑，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怪我，本来说去剪头发，再回去换身衣服的，结果弄耽搁了。”
不过，他也了解到了现在的情况。
大学同学聚会，并不和谐，那个妆容花里胡哨的女人，一个劲的嘲讽拉踩徐菲菲，他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哟，这位……怎么称呼？”
他挑眉张望，左右眉梢一上一下，打量个不停。
不过，不等范乐轩回答，他抢先一步说道：“您这妆容这么浓艳，我实在没看出您到底是男是女，是该称您女同学呢，还是男同学？”
“你眼瞎么！我可是大学班里第一美女，范乐轩！”
杨飞笑了笑，“您这第一是谁封的？您敢把妆卸了，再说这话么？”
一般来说，骨相绝美的女人，即便只是淡妆也是天姿国色。
而天天化着浓妆的女人，通常都姿色一般，化妆和不化妆，就是两个人。
“你说什么！”范乐轩的男朋友冷小博站起身来，冷声斥责。
“您又是哪位啊？”
“我是乐轩男朋友！”
“哦，原来如此，你们俩看着挺般配的。”
一帮同学心里犯起了嘀咕，徐菲菲交往的这个男朋友，不但外在形象不怎么样，似乎还是个刺头，很没有风度啊。
纷纷扼腕叹息。
不过，杨飞并不打算跟他们就这么唇枪舌战下去。
本来就是陪徐菲菲参加个聚会，不是来吵架的。
他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飞，一个普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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