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颓然一笑:“不保也无妨,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
沈云州看了他一眼:“你的命比他倒是贵重得多。”
地上潘之洞的尸首还在那呢,沈云州道:“沛泽的粮,我有用,所以你动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然察觉了。”
赵和:……
也就是说,太子和国舅本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你在百姓中的风评一直很好,之前离任酒城,百姓送了你万民伞,想必这次是有苦衷,所以我才想听听你的解释。”
赵和瞬间明白:其实国舅话没挑明,原本是打算押解他和潘之洞一起上京的……
如今——
“臣愿意上京请罪。”
沈云州捏了捏手指:“不,你还是留任沛泽。”
赵和疑惑不解,苦笑一声:“因为微臣爱护百姓?”
“因为你胆子大。”
赵和:……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虽才能平庸,但难得有一片赤诚之心,大曦才干过人的能臣并不少,有一片赤诚之心,并甘愿为百姓堵上前途,甚至脑袋的官员,却并不多。”
“战事兴起,你便在这个位置上做更多的事吧。”
“多谢国舅大人!”赵和恭敬地磕了个头。
“起来,将他的尸首吊在城门里,反正你也轻车熟路了。”
赵和:……
沈云州捏了捏手指,微微一笑:“叛国之臣潘之洞是如何死的?”
赵和脑袋木然,看着沈云州,电光火石之间道了句:“被城中侥幸从两淮逃难出来的百姓发现,七手八脚,活活打死……”
沈云州满意点头:“这个死法很好,就这么死。”
说完,悠悠然起身。
“走吧。”他道。
赵和懵住:“大人?”
沈云州起身理了理下摆:“去见你那个幕僚,毕竟他等我,等得也够急了。”
赵和闻言,嘴唇翕动,面色十分古怪。
“他原话怎么说的?不想见我?”
赵和道:“先生说,动了粮这个办法看似可行,其实风险很大,因为短则三日,迟则十日,必然被人知晓。”
“到时候,若是被太子察觉,下官性命不保,若是被国舅察觉……国舅若是想见他,就带您去见他……下官的命可保。”
沈云州了然一笑:“如今是几日?”
“三日。”赵和叹息道:“实不知国舅……”实不知国舅如此厉害。
赵和的府上,亭台楼阁,太湖石假山做得十分别致,难得江南造景。
沈云州瞥了一眼,赵和脸色通红:“这个不是下官的手笔。”是前任留下来的。
沈云州点头:“知道。你绰号是赵三文。”
赵和:……
他生平节俭,也实在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吃得用的,府衙就解决了,他妻子早亡,没留下子女,他截然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所以出门在外,兜里也只放三文钱,真的饿了,买个包子也足以。
所以有至交好友,私下戏谑他赵三文。
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玩笑话,居然也能传到国舅耳朵里,实在是恐怖如斯啊。
沈云州却仿佛能读心一般,淡淡道:“这世上所有事,其实没有什么知不知道,只有你想不想知道,若是你想知道,自然事无巨细都知道,若是你不想知道,便是天破了个窟窿,你也只会当多一个太阳。”
“国舅大人通透。”
“是你有值得让人记住的秉性。”沈云州难得夸了他一句。
“大人这边请——”
走过了假山嶙峋的花园,便到了一处偏院。院子简朴并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房间也不大,第一个房间就是赵和的房间。
“这个是下官的书房。”
书房边上有个小床,一般办公的衙门都会有这样的房间,公文写完之时,累了可以休息一番。
可赵和这个逼仄的房间里还挂着衣衫,角落放着铜盆架子。
最角落衣服杂七杂八挂的乱七八糟。
沈云州不过瞥了一眼,赵和烧得老脸通红:“下官孑然一身,没必要再单独开个房间,良田千倾,日餐不过一斛,华屋万间,夜卧不过五尺,卧榻三千,也不过一席安寝。呵呵。”
沈云州颔首:“贪的银子呢?”
赵和:……
他走到自己房间桌子前,地上都是黑色地砖,他小心地抠了一块砖出来,“都在这了。”
沈云州上前看了一眼:“这些若是平日,补三成的窟窿倒是也够了。”
赵和低头要动,沈云州摆手:“你留着吧。”
赵和解释道:“并非下官贪婪,只是手下之人也要有妻儿老小养活……而且换米换粮,下面的人也要从中留点家里的活命粮……”
沈云州道:“你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和忠厚的脸仍旧十分忠厚:“大人心细如发,臣不敢欺瞒。”
既然什么都瞒不过国舅大人,聪明不过国舅大人,还要在国舅大人面前装腔作势的隐瞒,岂不是蠢?
“走吧。”
沈云州不过停留了一瞬,就从赵和的房间出来了,他微微抬手摸了摸鼻子道:“虽说,你孑然一身,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被子盖叠也要叠一叠,窗户该通风也要通一通。”
赵和道:“被子早上叠了,晚上也要盖,还叠它作甚。”
沈云州道:“你早上吃了,晚上也要如厕,既然如此,还吃什么饭?”
赵和:……
两人正说着话,一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国舅爷,别来无恙。”
沈云州看向来人,却是面色如常:“故人重逢,不请一杯茶?”
那人笑了笑,掀开帘子:“大人请——”
一旁的赵和瞪大了眼睛:原来先生和国舅大人是旧相识?
茶壶沸腾,热水冒着热气顶上来,两个人一时都没说话,似乎端看谁沉得住气。
一碗热汤隔着木栅栏递了过来。
“这是鸭血粉丝汤,尝尝。”宋思弦笑眯眯道。
监狱里的人一动不动,旁边的人却都馋得流口水。
宋思弦又道:“老鸭汤熬制,浓稠得很,喝一口,鲜香得嘞——”
旁边监牢的人大老远飞速爬过来,铁链声声,两手把着木栏杆:“他这个瘸子只懂得火药炸药,自己玩火药将自己炸得不人不鬼,不懂得吃,姑娘你别搭理他,你给我,我吃……”
宋思弦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请的就是会火药的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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