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军师也是可汗的先生。”
沈云州听了冷笑一声问道,“忠孝廉?”
来人点头,“漠北可汗据说十分信任他,还想将嫡亲妹子许给他当金刀驸马,只可惜被他以配不上金枝玉叶为理由给拒绝了。”
“我记得他曾是成王的幕僚。”
“是……”来人低头小声道:“不过成王……”不是被您夺门之变给勒死了么。
“我知道。”沈云州点头道:“成王死是因为他暗中投靠了陛下,提前给陛下通风报信……他本是寒门,家中排行第七,上面六个姐姐,都以高价聘礼许出去,才有他的书念。”
“不过他一朝得势,却将七十岁的父亲送去了养老阁。”
“养老阁?是荣养余生的地方么?”
沈云州黝黑的双眸闪过不屑,“养老阁是等死的坟墓。”
所谓的养老阁其实就是一座没有封死的坟墓。
大曦有些地方民化不开,愚昧地认为,七十大寿之后,每多活一天,就是多折损子孙们的福气。
因此,当地的习俗是当家里老人一到七十大寿,就得换上寿衣,吃过寿面,然后躺进棺材里,让家里晚辈子孙抬到养老阁。
在那里度过百日。
这一百日,可以大鱼大肉,亲人每送一顿饭,就给他砌上一块砖头……
老人居然是被自己的亲人,一块砖,一块砖。亲手封在了坟墓里,活活憋死。
这等陋习,愚昧不堪的人做了倒也罢了。
忠孝廉当时都已金榜题名走上了仕途,想要救自己的父亲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可他却能按照习俗亲手将老父送出去……
沈云州又道:“陛下这个人你也知道,性子软惜才,让他参与科考出题。还没等张榜公布任职,他便收了考生银子,被人给揭发了……”
来人:……
八卦居然这么劲爆。
这忠孝廉身为成王幕僚,出卖成王是为不忠。
寒门逆袭却将高龄偏心老父亲手送上黄泉,是为不孝。
身为科考官却勒索考生钱财,是为不廉。
身为大曦之人,却甘为漠北走狗,屠戮中原,是为不仁不义。
“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
沈云州道:“还挺会取名字,名字里占了忠,孝,廉。”
来人被噎住,又道:“那这人如此不堪,为何漠北可汗还能甘愿拜他为师?”
沈云州十分不客气地道:“这还用问,眼瞎。”
这漠北可汗可可伯穆尔一只眼被国舅爷射中,的确是瞎。
国舅倒是懂得一语双关。
两人说着话,沈云州勾了勾手指:“你来——”
他说着,转过身本要将人带进营帐。
脚步一顿,又道:“别动,你在这等我。”
说完,转身回了帐篷,却是拿着凳子笔墨出来。
“你写。”沈云州道:“说我沈云州十分青睐忠孝廉的大才,想要将他请回大曦,高官厚禄随便他要,他骨子里流着的是大曦的血,在漠北这蛮夷之地岂能显示出他的才干?”
来人:???
刚刚不是还一起鄙视他的为人,为何突然转变如此之快。
他十分不愿意动笔,可在国舅的注视下,又不得不听命写。
一开始还好,后来这国舅说得话便十分不正经,十分露骨了。
什么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疼惜你……
什么真是恨不能拿刀剖开我的心,我本一心照明月,奈何明月映沟渠……
这人写得十分纠结,脸色跟便了秘似得。
偏偏是以国舅的口吻写的。
这肉麻得让人看了十分不适。
好不容易写完了,来人整个面目都显得有些狰狞,虽说做事不必问为什么。
可他没忍住,忍不住道:“国舅大人为何不亲自写?”
难倒是怕亲笔手迹为圣上猜忌?
岂料,沈云州哦了一下,言简意赅:“我嫌恶心。”
来人:……
我写难倒就不恶心吗?
沈云州冷笑一声又道:“他何德何能配我亲自手书?”
来人更是不解,既然不配,又为何要写如此肉麻的招降信。
“这信不是写给他看的,是写给可可伯穆尔看的。”
来人:……
“得让漠北的这个可汗,看看他那自大曦远道而来的先生,有多受到我的重视,和信任。”
来人已经不知道用什么面孔应对国舅爷了。
损,真损。
这个离间计用得炉火纯青,赤裸裸的阳谋。
所有人都知道这信明显是无稽之谈……
偏偏看了又真的会往心里扎钉子。
忍不住去猜忌。
沈云州习惯性地捏了捏手指,言语淡淡,“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陛下信任我,因为皇后姓沈,太子皇子身上也流有我沈家的血。这江山有一半,是姓沈。无论他愿意与否。”
“他忠孝廉则不同,本就来自大曦,在漠北客居。会点酸文读了几篇孙子兵法,就尾巴翘上天,真的想要当孙子。”
“我还熟读老子呢,让这孙子看看老子的厉害。”
来人:……
“金刀驸马都不想当,可可伯穆尔本就性子狡诈,喜好猜忌。又岂会真的相信他?”
“漠北数十万大军,倾国之力来袭,如今想要围剿我们,失败了两次,扑了个空,攻不成攻守不成守,你猜猜漠北上下会不会猜测军中出了细作?”
来人深深地打量着沈云州,国舅爷前几日中毒,几乎是躺在担架上让人抬着来回渡河。
可如今刚好了,这损招真是一招连着一招。
令人防不胜防。
“小的这就去办。”来人说道。
“等等——”沈云州想了想,又让他提笔:“你再写一封,等这封信发出去三日之后再送,内容很简单,就说多谢报信——”
来人十分兴奋,来了精神,摩拳擦掌要写。
刚要落笔,毛笔却被沈云州摁住:“等等。”
他想了想又道:“漠北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算是可可伯穆尔猜忌,恐怕也会忍……”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若是这封信送出,反而容易洗清他的嫌疑。”
来人一想,也对。
若是寻常,一封肉麻的信种下怀疑的种子,另外一封信便是想要将这个怀疑加深,再加个码。
可物极必反,恐怕有画蛇添足之嫌。
他正思忖着,就听沈云州悠悠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你拿个信封,信空白,放个豆梗放个豆子就行。”
来人眼睛猛得亮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个无声胜有声,更会提醒漠北大汗忠孝廉的出生,到底是大曦的一脉同胞。
就算可汗真的还是深信不疑,接连战事不利,他也不敢全信他先生的话。
沈云州笑了笑,面色却带了讥讽:“这么爱学我们大曦的文化,好好学学———”
他笑得狡黠,“学以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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