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暗,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光芒,天空中的星星也黯淡无光。
山边漆黑的树影投射出令人沉闷的凄凉,衬托着夜晚的深邃孤独。
风刮过山野,呼号声阵阵,让人听了心里就发怵。
可前行的队伍都不发一言,只有脚步落地,踩地上的夯实声。
前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直到了一处峡谷,队伍方停。
“在此埋伏。”沈云州吩咐道。
胡三皱眉:“大人,这地方这么狭窄,敌人之前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次还会这么傻么?”
沈云州闻言瞥了胡三一眼:“难得你也有动脑的时候。”
一直不出声的胡二此时给胡三解惑:“咱们不是放敌人进熬谷关的,这个地方是咱们死受的地方。”
“啥?”胡三顿时有些懵。
胡二说了一句,看了一眼国舅,见他神色并没有不愉。
这才小声跟胡三解释道:“咱们是要给太子殿后的。”
胡三还是没反应过来,“咱们不是——”
“这里若是来人,人数不能少,若是大人和太子在一起,敌人一定疯狂往禹水增援,但是若是大人在敖谷关,灵江王一定疯狂往这里压——”
“可路窄,他们想过……”
胡二说着,没继续下去。
沈云州淡淡道:“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胡三倒吸口凉气。
嘴巴开合了半天,方才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有我老胡在,想从大人的尸体上踏过去,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沈云州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战争从来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纸上谈兵的东西,是流血,是牺牲,是生灵涂炭,是勇往无前。”
“咱们既然在这,就要把灵江王的脑袋摘下来!”
夜色静谧,沈云州的话掷地有声,周遭的人顿时齐齐喊道:“把灵江王的脑袋摘下来!”
“发东西。”沈云州吩咐了句。
话音落地,干饼食物就快速地分发了下去,沈云州提气道:“大口吃!敞开了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砍人。”
“鞑靼一来,城破人亡,我们在这里守护的是背后的土地,背后的百姓亲人,背后的大好山河,荡平鞑靼,保家卫国!”
战鼓还没敲响,周围人人戳戳,齐齐喊道:“荡平鞑靼,保家卫国!”
边说,边用力地啃咬饼子,仿佛那是漠北鞑靼的脑壳。
沈云州一马当先,胡三却提马斜插在沈云州面前,侧过身子小声道:“一会儿万一……老胡可以背着你夜奔百里。”
他本意是想说定会护好自己大人,沈云州却似笑非笑斜睨了他一眼。
“战场上,没有独自逃生的大人,这里没有大人,只有将军。”
胡三讪讪退到了一旁,胡二赶忙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小声道:“放心,紧要关头若有万一,我将大人打晕,你抗走……”
胡三黯淡的双眸瞬间就亮了。
“二兄弟,还是你脑瓜转得快。”
胡二笑笑,转头看向自家大人,不,将军。
他跟随将军多年,岂会不知道将军的脾气,他只会一往无前,刚才的那番话无非是安慰胡三而已。
不过他可以舍命护自家大人!
“不过这漠北人能来么?”胡三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
若是刚才上船,现在也应该到对岸了,无论如何,太子如今定然是安然无恙了。
“我当然更希望他们不来。”沈云州轻声道,却是再也不看周围的将士的脸。
胡三还要说什么,胡二一把抓住了他,朝着他摇了摇头。
周遭安静得只能听到风扑到山谷的回旋声,仿佛撕心裂肺地嚎哭声。
这一场战役,无论胜者是谁,总会有丧命的士兵,脱下身上的这身皮,他们也是寻常人的丈夫,儿子,爹爹。
远处的黑夜里,似乎有了声响,黑压压的人仿禅城水画中的浓墨,一一浮现出来,大片的晕染。
饶是夜视过人,武功高强的胡三看得都不由地感慨:“我滴个乖乖啊,这特么是来了多少人啊,这特么放马踩,也将咱们给踩死了……”
沈云州镇定自若,抬手挽了挽手中的缰绳。
正前方的远处似乎响起了闷雷声,由远及近,地面隐有震动,马嘶声持续很久。
但见沈云州不慌不忙地回身抽了一个羽箭,挽弓搭箭,弓被他拉了满弦,箭却一直没放。
知道队伍再次压近,对方显然也注意到这方有人,顿时叽里咕噜大声喧哗起来。
沈云州却已经嗖地一声,放出了第一箭——
对方马上的一个应声掉马,周围人顿时慌成一团。
这头其他人根本看不见,胡三目视远,刚要叫好。
身边的人已经窜了出去:“杀!”
漠北的前锋都骁勇善战,他们自幼骑马,茹毛饮血,草原的环境恶劣,他们有没有大曦的礼仪历史文化,没有尊卑,只有屠戮生存。
所以好战几乎写在骨子里,他们叽里咕噜说着,却是大举冲了过来——
漠北的黑家军铁骑,都是重骑,骑兵各个膘肥体壮,一身的腱子肉。手中拿着的都是混元锤,抡起来一个砸到脑袋就是个死。
相反大曦的士兵,个顶个的矮小,一眼望去并没有漠北士兵的彪悍。
不说旁人,就是带队的将军沈云州,也是一个标准的眉清目秀标致的小白脸儿。
“那是大曦国舅,杀了他,封候拜将!升官发财大大得有!”漠北一人忽然发现了这头一袭银甲的沈云州,大声吼道:“那,快,杀——”
杀字刚落地,人便眉心中箭,后仰掉落下马。
漠北士兵不由得胆寒,如此混沌的情景还能连中两员大将,这小白脸属实厉害。
号角声鸣,悠长地响起,那是让黑甲军冲刺的声音。
黑甲军双腿夹紧马腹,大力甩动鞭子,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马蹄雷动,千军万马奔腾,就连大地都跟着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无论是漠北还是大曦的将士,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倒下的不能是我!
为了自己的妻儿,为了自己的家园,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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