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宴席上,冯淑原想把宋灵均拉去她一桌的,那一桌都是面色高傲,矜持端庄的姑娘家,一看要不是家里有权势的,要不就是十分富贵的。
宋灵均一看就知道冯淑打什么主意,不肯道:“上次我帮你对付你那姨家表姐,现在人家看到我就跟看仇人似的,还拿鱼刺藏在米饭里噎我,这样细碎的磨人功夫我可忍不了,我要真打人了就算你头上去,你能接受我就去。”
“那不行,你就当帮我呗!”冯淑拉着人哼哼唧唧的要帮忙,却是态度强硬不肯服软,她这样的身份,自小被千宠万爱的长大的,哪里肯当面求人。
当谁还不是被宠着长大的啊。宋灵均抱着手臂,冷眼道:“那就给我挑鱼刺,三条。所有要进口的东西都要你亲试之后再给我端来。”
“这算什么,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
宋灵均白她一眼,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说道:“我也不是你的替死鬼。滚开,自己对付去。”
两人不欢而散,宋灵均回去庄娘子身边待着,毕竟她年纪小可以耍赖,就不用在一群各不相让的姑娘家中间争奇斗艳。
见她赖在自己娘亲腿上不走,有贵妇眉目冷漠,嘴上道:“都多大了,还这般腻在你娘身边,怎么不跟小姐妹小兄弟们一块儿吃饭去。”
说罢就拿了一块精致的糕点递给宋灵均,本意是想让宋灵均离桌,但宋灵均假装听不懂,她惯会讨人喜欢,拿了糕点就趴这位贵妇身上去打滚,她记得这位贵妇没有女儿也没有孙女,自然吃她这套,果然见贵妇缓和了神情,揽了她又是抱又是亲的,还对庄娘子笑道:“还得是你,才能生养出这么可爱的孩子来。”
庄娘子温婉笑道:“能得夫人喜欢,是灵均的福气。”
“马家小姑娘漂亮可爱,可不就是像了马夫人,那些个小公子都只围着她转,等会又要惹得那群小姑娘不乐意了,自然就得避着点,不然等会怕是要闹出事情来,这大喜之日就不好收场了。”
有夫人看她们母女两个皆是光彩夺目的,又得人喜欢,心中味酸,话说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客气。
“我是不敢过去呢。”宋灵均仰起头来,嘴角还沾着一点糕屑,她脆生生道,“叶姐姐拿着自己亲自绣的帕子,要亲手送给孙哥哥,我怕我在那碍事。对了娘,叶姐姐绣的是两只鸳鸯,可精致漂亮了,也给我绣一个嘛。”
那说话不客气的便是叶家姑娘的母亲,她闻言脸色立刻变了。
庄娘子捏着帕子给女儿轻轻擦拭嘴角,温柔道:“那鸳鸯是两情相依的鸟儿,你还什么都不懂呢。好孩子,再过两日怕是又有一场喜宴要吃了。”
其他夫人都附和着呵呵笑起来,叶家夫人听着彻底坐不住了,推了椅子扶着侍女就要找自家女儿去。
宋灵均自然是故意的,却是假装好奇道:“这位夫人为什么走了?不吃饭了吗?”
贵妇揽着她问道:“你不知道她就是那叶姐姐的母亲?”
宋灵均眨巴两下眼睛,默默双手捂嘴,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说的无辜神情。
“好孩子,你同伯母说。”贵妇又拿了一块糕点给她,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今天那位穿了紫色长衫的小哥哥,身边可有小姐姐作陪啊?”
宋灵均认真想了一想,摇头道:“没有,那哥哥好生冷清,一直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赏鱼,有人与他说话都不带搭理的。”
贵妇闻言,露出满意的神情来,她就怕那些个小妖精趁她不注意,都扒到她的宝贵儿子身上去了,幸好儿子有乖乖听她话,不与那些个妖妖娆娆的妖精说话。
又听宋灵均说儿子一个人在池边赏鱼,便担心起今天风凉,儿子穿着轻薄,忙命人送衣服过去,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命侍女去端了热茶热点心来,她亲自送过去。
这桌上最难对付,也最不讨人喜欢的两个人都走开了,包括庄娘子在内的夫人们都松了一口大气,笑容满面的开始相互敬酒夹菜,一片其乐融融。
宋灵均因此得到了满桌夫人给挑的鱼刺,鲜嫩的鱼肉全进了她碗里,庄娘子教过她挑鱼刺,但她是真的不耐烦,自己卡过几次后就不愿意吃了,家里人都宠着,只要有鱼,就都给她挑。
酒过半旬,冯家二房的二老爷就带着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小儿子再次出来见客,夫妻俩皆是一身红,喜气洋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办婚宴。
他们一桌一桌的让宾客看孩子,先让德高望重的老人们都摸摸脸添福气,又给各家儿女双全的长辈们塞红包,又喊来几位读书好,性子聪慧又长得好的孩子到跟前来,给襁褓婴儿说几句祝福吉祥话。
宋灵均被选入其中,二房的二夫人一直看她长得好,又聪明机灵,笑着正要拉她到跟前来说话,就听几声嘈杂,几声碎裂声响,便是一个妇人的惊天尖叫。
这几声大叫立即让原本热热闹闹的场面一时停下,众人纷纷回头,好奇张望,看向一名飞奔进来,发髻与衣裳全乱的妇人。
她扑倒在地上,面上青紫一片,朝正要发怒的二老爷惊慌喊道:“老爷!不好了!刚刚我们正要哄五少爷睡觉,突然冒出几个贼人,将五少爷给掳走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惊讶哗然,场面立刻就乱了,带着孩子来赴宴的立刻到处寻找自家孩子,侍女小厮们在席面上慌忙穿梭。
冯家震惊之下立即反应过来,大叫着派人去报官,听那几个婆子侍女说,那伙贼人是突然出现在大房院子里的,定然早就埋伏在家里,他们夺走五少爷后就从后院里逃出,于是又赶紧派家丁侍卫,分散前去寻找。
二夫人听说长子被掳走,心慌惧怕之下剧烈颤抖着,半晌说不出来话,最后一口气没顺上来,抱着襁褓直接软倒在地,众人又是搀扶又是喊大夫,二老爷刚跑出去的身影又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马大余揽着宋灵均,连忙提醒道:“二老爷!先把家里孩子都集中到一个屋子里,让婆子家丁们守着,就怕那伙贼人还没走!再去外头找目击那伙贼人的人,这天还没暗,在外面肯定会被人看到的,等会官兵来了也好有地方去追啊!”
冯二老爷又是跳脚,忙按着马大余的提醒去安排,此时大房也不能坐视不理,忙跟着安抚众人,连连告罪,请求宾客们先行离席。
出了这等大事,众人也不好再留下,带了妻子孩子们来赴宴的男人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坐了马车回去。
马大余正要领着妻女回去,正要出大门时,冯淑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拉过宋灵均,满目焦急道:“宋灵均,你快来给我娘作证!当时我们过来前院时,你是不是亲眼看到五弟的奶妈抱着他回二房院子里去!”
那一下把宋灵均扯疼了,小脸都皱成一团,庄娘子和马二芳连忙伸手去护,汤清瑶更是差点将冯淑一把撞开,几人忙道:“好好说话,不要拉人!”
冯淑急道:“不行,你快去给我娘作证,五弟的奶妈说,是我娘让六弟的奶妈抱着五弟去大房睡觉的,所以那些贼人才能那么精确的抓走五弟,这是怀疑我娘,要往我娘身上泼脏水啊!”
冯大老爷和冯二老爷此时也跟着出来,兄弟俩不看彼此一眼,都忍着怒气和焦急看着宋灵均,等她回话。
“你说话啊宋灵均!你当时跟我看到的是五弟的奶妈没错吧!”
“你家奶妈那么多位,我本来就不认识,况且又离得那么远,哪里知道是谁的奶妈。”宋灵均皱着眉头,“我只记得她穿着棕色红边的衣裙,你当时不也看见了?”
“穿棕色红边的衣裙,不就是六少爷的奶妈吗!果然是你抱着去大房的!”冯二老爷命人将六少爷奶妈带上来,质问道,“谁让你抱着我儿子去大房的?!”
六少爷奶妈便是大房幺子的奶妈,她跪在地上哭道:“是大夫人说前院吵闹,二房院里又有不少亲戚在走动,恐打扰几位少爷姑娘休息,便让我去抱五少爷过来和六少爷一起玩耍睡觉。”
众人的眼神立即转到冯大夫人身上,今日是喜庆日子,但她只穿着深青色的暗色纵纹衣裙,只有衣袖裙摆变用花纹金线点缀,她看着已然不年轻了,前几年更是拼着高龄生下儿子,眼里倦意明显,此刻更是面露阴沉。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六少爷奶妈,冷声道:“你前两句话我承认我说过,二房院里是来了不少亲戚,我听着声音吵闹,想着几位年幼的少爷姑娘身边顾不过来,便提醒你无事可前去帮忙。但让你抱五少爷来大房睡觉简直无稽之谈!我没有吩咐你这样的话!”
“大夫人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六少爷奶妈惊慌道,“您的的确确是这样吩咐奴婢的啊!还说五少爷六少爷年龄相近,一块儿玩耍也好,若没有您的吩咐,我怎么敢去二房抱五少爷到大房里来!”
“你这样无诬赖于我,可是与那伙贼人有关?”大夫人的双眼微微瞪大,甩袖道,“来人,快将她捆起来!就是她与贼人里应外合,抓走了五少爷!二叔,赶紧将她交给官府好好拷问,定能知道五少爷被抓到何处!”
这是一个反应极快的女人,并且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惶恐,可见内心沉稳。
六少爷奶妈又是磕头又是哭,突然转向冯淑,大声道:“当时大姑娘也看见我抱五少爷了,平日里大姑娘与二房几个弟弟最是水火不容,怎么见我抱五少爷反而没有阻止呢,可见是知道的啊!”
面对母亲和其他长辈的目光,冯淑犹豫道:“我、我只看到五弟,没注意是谁抱着他......”
因着大房二房这几年龃龉颇多,她连带着几个堂弟堂妹都不喜欢,根本不关心是谁抱走他。
冯大夫人的眉头微微一拧,她转身对冯二老爷说道:“看来此事是有人故意谋划,不管如何,现在要先找回孩子为重,巡铺营的人已经来了,二叔和老爷还是赶紧跟过去吧。”
她这般冷静笃定,还能周全局势,便是打定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冯大老爷看着妻子如此表现,心中稍定,此事不关他们大房的事便好!
马大余知道大房二房多年不和,此时也不敢掺和到他们的家里事去,忙领着妻女告辞。
等马车出发,出了大街,马二芳回头看着冯家灯火通明,不时有人跑进跑出,拍着胸口道:“这样的事情居然给咱们家遇上了。”
“大夫人说有人私下谋划,这话没错。”马大余说道,“今儿是满月宴,举办盛大,到处都是人来人往,那伙贼人肯定是趁着人多热闹混进了冯家,更有人里应外合,才能如此顺利的掳走孩子。”
庄娘子一脸忧心道:“那五少爷不知道如何,那些人会怎么待他?”
“如果是为着钱财的匪徒,他们不敢将他如何,毕竟还要跟冯家要赎金。”
马二芳揪心道:“那如果不是为着钱财,而是与冯家有仇的话......”
宋灵均说道:“六少爷便是大夫人的幺子,冯淑的亲弟弟。他的奶妈,大夫人平日里应该最是信任不过的,突然当场指认大夫人是嫌疑之一,说明这事很可能就是大夫人的阴谋,但是她的吩咐未免也太草率了,因此也可以猜测大夫人是被陷害的,左右都是盯着他们大房去,你们觉得受益的人是谁?”
“......二房?”马大余瞪大眼睛,“他们总不能拿自家孩子开这个玩笑吧。”
宋灵均耸耸肩:“谁知道呢。爹,与你谈生意的是冯老太爷,他老人家有吩咐你就忙着,在大房二房没有分出胜负来之前,不要轻易参与他们两房相争。”
“爹明白,他们兄弟俩明争暗斗多年,没有分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老太爷一直不肯放权。二夫人四年连生三子,与子嗣上大胜大房,难保老太爷不另眼相看,如果真是大夫人做的,也只能说此招真是心急心狠了。”
庄娘子捏着帕子忍不住说道:“我觉得此事不太像是大夫人做的,说难听点,她真要毁了二房的孩子,只抓五少爷一个也没用啊,倒是把自己全搭进去了。”
二房还有两子呢!
正说着,四人突然感觉马车一歪,车轮磕磕绊绊地被马拖行几步,马夫连忙将马安抚下来,下车查看。
“怎么了?”马大余探出头去问道。
“回老爷,这路上有好大一块石头,把车轮给碰掉了一块,这样子是走不了。”马夫告罪道,“这天黑下来,小的没有看清楚......”
侍女们的马车太小了,挤着都有些坐不下,幸好前边有一家茶馆,只能先行过去稍做等待,家丁已经骑马出去安排新的马车了。
茶馆里还有其他客人,同样是刚从冯家宴席上出来的,众人打过招呼,得知马家的马车也是被石头磕坏,那家人露出惊讶来:“我们家的马车也是被碰得不能走了,当时已经让人将石头移走,这怎么还有?”
“哎我家也是,难不成这路今天是走过运石车不成,一路上怎么这么多大石头。”
众人疑问间,茶馆掌柜殷勤的送上茶水和糕点,本来在满月宴上众人都没吃饱,现在也将就对付几口,庄娘子另安排一桌,让侍女们也坐下吃一些。
宋灵均看着外头昏暗的道路,突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起来,她以为是自己犯了困,就往庄娘子怀里蹭去,打算眯一会,等马车来了,她爹会抱她上车继续睡的。
她感觉庄娘子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接着手上突然脱力,宋灵均本就身上软绵,没了借力一下子就摔到地上去。
她撑着地,迷茫着眼睛往上看,就见马大余庄娘子已经倒在桌面上,马二芳抵着额头不停喘气,刚想来拉她就栽倒在地。
另外两桌客人也倒得七七八八。
怎么回事?
“......清瑶?”
宋灵均感觉脑子越发昏沉,有些喘不上气,她反应过来那茶水糕点有问题,显然侍女那一桌也已经中招了。
在她倒在地上还未彻底昏迷前的那几秒,隐约看到几道身影冒出,与匆匆赶来的家丁侍卫打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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