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理自己老头也不尴尬,继续讨好地走到顾晨的左边,笑得满脸褶子地同他扯近关系。
“当年啊,顾公共有四子,两位嫡子两位庶子。”
“我这支虽然是嫡次子,可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您看我二祖宗这墓志铭写的,与其三弟情甚笃……”
顾晨看了眼那泛黄的稿书,瞧着确实很有些年代了。
见他有了些兴趣,顾塬又堆满笑脸解释道。
“顾公去后四子分家,尚书大人您这支虽然是庶三子,可这四位祖宗里中就数三祖宗书读得好。”
“中了进士官至知府,咱们几支也是常常来往的,您看看这幅画,这便是当年三祖宗同家中另外诸公画像……”
顾晨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画,淡淡地嗯了一声就又往右边侧了侧,不怎么想给自己认个亲戚。
说实话,他连自己这支的三祖宗的名字都不知道是啥,没那闲心去记,也不怎么感兴趣!
几百年前就出五服了,找上门来绝对没有好事儿。
老爷子又腆着脸跑到顾晨右手边来,对他解释道:“只是靖康之后,您这支便举家迁去南昌府为官。”
“再然后就是元朝入主中原,兵烟四起几家人不好来往,这才彻底断了两家的联系。”
这意思是说都是兵祸惹的,不是两家感情后来淡薄了。
“我家孙儿叫顾曙,字旭博,和尚书大人您的辈分一样,寓意也是一样的,这就是缘分呐。”
“顾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缘分?
名字不都是按偏旁排的,怎么就是有缘分了?
哦,他大哥叫顾淮就不同,因为他大哥五行缺水的缘故,算命先生说他不取这名儿活不成。
这古人都迷信得很,自然就给他大哥取了这个名字。
“老人家,您不必说这么多,我知道你想找我说什么。”
莫名其妙多出个爷爷辈儿的长辈,说实话他的心情真的很不耐烦,他耐着性子同他讲道理。
“您给您孙子求情的事不行,这事儿我真的办不了。”
“他犯法了就得认,您去求陛下他也没办法啊。”
“您把传家的画拿去给孙子买官,那画鉴定出来值五千贯钱,周衡肯定是会被处死的。”
“您孙子不过被打一百,徒三年已经很不错了。”
“我看你还不如给掌刑的使点银子,让他掌握着些分寸,给牢里的看守些油水也能好过些。”
这可是在老朱的治下,搞这些小动作还能捡条命真的很不错,再要东要西的就是不懂事了。
闻言,老爷子还以为他想要钱,便颤颤巍巍让老仆拿了个匣子来,打开里头赫然是块大约有一斤的金匾。
金匾上刻着"立德敦本"四个大字,瞧着像是别人送的,而且送的人绝对也是个有权有势之人。
“我们这一支不如尚书大人这支,这些年是越发没落了,祖宗留下的东西,也就剩最后这两件。”
“这一件给唯一能读书的孙求了官,只剩下手里这块金匾,只求尚书大人不要嫌弃远亲这点儿薄礼。”
他老了,因为驼背人也矮,站在顾晨面前显得很是可怜,当然这也是他的人设罢了。
老爷子有儿子有媳妇,却不要他们上门为孩子求情,非要自己上门,就是想着仗着年纪大好歹能见到人。
为官的也好,读书人也好,对老人总会宽容和善些。
见顾晨不肯拿他的东西,老爷子只好再次哀求。
“尚书大人,老朽求您了……”
说着他便要跪下,顾晨连忙让顾安给他搀扶起来。
“我瞧你衣裳也一般。”
顾晨知道老人家的小心思,却也可怜他护孙心切。
“何不把金匾拿回去卖了,吃好喝好快快乐乐度过余生呢?”
身为嫡系获得父母大部分财产,可惜不会经营终究成功,多好的东西最后却用来这么使。
看来他回头,得把家规再完善些,家里若有那不争气的孩子,直接放弃就是,何必浪费金银呢?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嘛,钱没了那可不一定回得来了。
你看看人家老朱,听说宫里的葛丽妃又有身孕了,他都四十多个儿女了,人家缺孩子吗?
“我知道,外头都说我爱财。”顾晨看着老爷子笑道:“我是只爱光明正大之财,若是黑暗之财于我而言便是苍蝇,我嫌脏觉得不干净。”
顾塬连忙摆手,着急地想解释什么,可顾晨却制止道。
“老爷子爱孙子是人之常情,可也该找对方法爱他才是,我若是你,我爱我的孩子只会让他努力加倍读书,而不是拿钱去替他买官来做。”
“您明知买官是犯法之事,却又明知还要故犯,您这是在害他,而并不是疼爱于他。”
“他会走到今天,其实老爷子您是有责任的,是你太过宠溺于他,太顺着他才会如此。”
走后门有关系没什么,可至少能力也要到那个门槛,能力不够多少银子也是补不足的。
老爷子苦着一张脸,很是局促地搓搓手想再继续求情。
“这……顾大人……”
他想说孙子从小吃不得苦,怕是受不了这一百杖和三年的牢狱之苦,可顾晨却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看你年纪大了,又是爱孙心切,你今日来行贿之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他日若有生活上需要帮衬的,尽可以来寻我,我自会帮你。”
“至于别的事儿,我是真帮不了,安子送客!!!”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买官的人占了真正有才之人的位置,自然应该接受律法的制裁。
若买官无罪就会不停有人妄想买官,从而进一步腐蚀官员的贪心,让这个官场变得腐败。
就像拐子拐孩子、妇女,就是因为有利可图才会去拐。
若是无人去买孩子、买妇女的话,又哪里来的拐子?
事情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
买卖不同罪论已经很宽容了,若是再把剩余那点儿惩罚也给抹个干净,那还得了吗?
老爷子被拒绝了以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顾家。
而顾晨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可怜的老爷子,会在不久的将来与他对薄朝堂。
他没把这事儿当回事,毕竟他这身份每天想求他办事的人,夸张点儿都能从应天府排到云南去。
忙里偷闲的他去看了眼王德顺,发现这孩子如今卡在管道口,密封性的问题上面了。
他用传统的密封手段,也就是用鱼油、糯米汁、植物汁等粘腻的天然材料刷在需要密封的地方。
可从前百试百灵的方法,却不知为何到了这铁管不行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渗水破解。
顾晨在他身后站了整整一个时辰,看着他愁得抓耳挠腮,不停翻阅书籍查找更好的代替材料。
王德顺沉浸在他的思维里不可自拔,没有发现顾大人来了。
顾晨也不太好打扰他,留下让他试试制剑的软铜看看的纸条便离开了。
其实他可以选择让工部的工匠琢磨,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科研发明更是烧钱的活计。
你让那些老工匠老狐狸弄,要多花多钱先不说,主要他们不一定会认真做,一个项目几十万贯砸进去,说不准一点儿水花都冒不出来。
而橡胶树在美洲才有,等那玩意儿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所以最好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顾安扶着他上马车:“老爷,咱们是回家还是回衙门?”
还有那么多官员需要审问呢,他家老爷就这么闲了吗?
怪不得陛下让他督促老爷,这也太懒散了点儿。
“天黑了,该吃晚饭了。”顾晨理了理自己衣裳,直接道:“活是干不完的,先回家吃饭。”
顾安:“……吃了晚饭呢?”
不再加个班?
顾晨:“吃了饭自然洗澡睡觉,不然还要干嘛?”
急什么?
他晚一日找那些人谈话,那些人就得多忐忑一日。
懂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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