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三个月而已,就有三万五千六百人进了待斩名单,被连累的江南官吏也达到八千多人。
总共四万多人即将命赴黄泉,就这还是老朱免了不少罪的结果,此案取名为“苏友文案”。
因为明朝的大案,大多是由主案犯的名字而命名。
比如胡惟庸案、蓝玉案、郭桓案等等……
而被抄没的田地族产更是丰富,听说老朱的私库都快塞满了,他分了三分之一的东西给底下抄家的人,以示嘉奖他们抄家的辛苦。
加上这些人明里暗里藏的,估计底下人很是肥了一把,至于怎么肥来的,老朱肯定是不管的。
只是这让许多,号称是君子的读书人有些不高兴,在茶舍里大谈特谈,表达自己的不满。
“听说那些个小吏,还从那自尽的妇人身上搜刮,身上绣着金线的衣裳都给扒了拿去卖,你们说说这像什么话?”
“死者为大,怎么也该给人家留点儿体面吧?”
“女子为内宅之人,对男人在外做了什么那是一无所知,都自尽了,还要这般对待人家。”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对此,锦衣卫的人表示,他们不这么干丢到乱葬岗去,别人也会这么干的,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再说苏公这谋害太子之罪,这理由也太牵强了些。”
“太子爷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那都是些大内高手!!!”
“苏先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罢了,顶多略微有些小钱的财主,怎么可能不知天高地厚刺杀太子呢?”
说话的男子口音是吴语,听着应该是江浙人士。
可能是那些士绅的门生,不然也不会这么激动。
“吃,吃啊。”老朱抓了把葡萄干,乐滋滋听这些人说话,还不忘招呼顾晨还有詹徽一块儿吃:“多吃点儿,别客气。”
他觉得在宫里无聊便想出来逛逛,连太子也没带在身边,就只带了詹徽顾晨还有赵勉三个亲近些的臣子。
顾晨咬着甜滋滋的葡萄干,喝着略带苦涩的茶道。
“我说什么来着,这些士绅的门生到处都是,不管干下多混账的事也终究有人洗白他。”
唐朝那些门阀世家都是自己当官儿,到了明朝他们都不自己出来了,而是推自己的学生出去,让学生办他们想办的事。
若是出了什么事死的也是学生,一般情况下不牵扯他们。
“是啊。”喜欢同顾晨唱反调的詹徽这次倒是难得赞成,感慨道:“就拿宋翊来说吧,本身是个好官,要学问也有要能力也有。”
“可是因为这些提携过他的士绅,屡次做出些有违良心的判决,最终抄没家产流放辽东。”
“可悲!可叹呐!”
通过这些事儿便能看出,士绅的强大对朝廷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他看最好来来回回多杀几遍。
赵勉也跟着点头:“两位说得有理,好在如今通过郭桓案、摊丁入亩、再加上这个苏友文案,江南士绅已经不成什么气候了。”
这三件大事办完以后,江南地区有权有势的死了七八万人,光收回国库的田地就有五成。
这时又听另一位读书人高声道:“你们是都没看清这里头的门道,这么说吧,朝廷这边想迁都,还要打草原打高丽,西南地区还时常有叛乱。”
“这些可都要花钱,那朝廷能不想法子凑银子?”
“江南的老爷们兜里富裕,乃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不就撞到朝廷的刀口上去了吗?”
这些读书人看起来很年轻,可他们谈论朝廷的话可不年轻,仿佛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懂的事儿。
“这些个读书人。”詹徽无奈地摇头,忍不住批评道:“陛下早说过,不许生员议政。”
“他们居然全忘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卖弄自己那点儿见识。”
这要是被学正那边的人给捉住,全家供他们辛苦考上的功名可没有咯,不过现在给陛下遇到了,也不知道陛下肯不肯当没有听到。
“听听,你们听听。”闻言,老朱忍不住失笑道:“不过杀几个想造反的士绅,可到了这些读书人便成皇帝贪财,这皇帝可真是不好当。”
“只要有一点儿不如他们的意,他们什么话都能编出来。”
他的笑声里表现的,是对这些人的蔑视和嘲讽,在他看来这些读书人只是一群黄口小儿。
仗着比旁人多读了那么几本书,便自认为有多了不起,天下事便就都知道了,便随意评论了。
“不懂事的孩子罢了。”顾晨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轻笑道:“回头给学正说那么一声,让他们禁考个八年十年,他们也就晓得厉害了。”
跟几个愤青计较什么?
要真把他们的话听进心里去,这辈子只怕也气不完。
詹徽最见不得顾晨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忍不住刺道。
“都说顾大人生得一张潘安貌,腹中都满是佛祖般的心肠。”
“谁不说顾大人怜悯弱小?谁不说我们顾大人爱护同僚?谁不说顾大人和蔼可亲呐?”
“可如今一张嘴,就是毁人十年八年科举路,看来顾大人的心肠和佛祖还是差的远呐。”
“嗯,倒是可以和梼杌比一比,估计差不了多少。”
梼杌是上古凶兽长毛虎,性格很犟,不听从任何劝告,铁了心做坏事,被人们用来泛指恶人。
詹徽觉得就这么一个黑心肠的人,还人人夸他的心肠善良,他们的眼睛难不成是瞎了吗?
“比不得詹大人。”顾晨倒也也喜欢和詹徽斗嘴,直接揭人伤疤:“您官当得大,如今凌大人都不敢告老还乡,生怕大人给他使绊子。”
“能逼得七八十岁的老人不敢还乡,可见我这心肠还是不如詹大人黑呐,我若是梼杌,那詹大人便是妒神了。”
相传黄河有个渡口叫妒妇津,因为渡口的水神是个嫉妒心极强的人,只要看到美女渡河便会兴风作浪,只有丑女才能平安渡河。
这不正好比做詹徽吗?
人家凌汉这个佥都御史干得挺好,詹徽却依旧不满足,硬生生把人家官职弹劾没了。
老朱让他归乡,他死活不肯回去,表示要葬在京城。
虽然没说原因,可大家都知道是怕詹徽嫉妒怀恨报复的缘故,这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啊?
“他自己胆小以小人之心度我,与我有什么干系?你再胡说八道……”
詹徽气得不行,他能对凌汉如何,又不能真弄死他。
他每次都能被顾晨轻易挑起怒火,刚要发火却被赵勉给拉住。
“哎呀,大家都是同僚,同僚之间打趣几句也没什么,别说了,坐着喝茶听听书嘛。”
他暗中给詹徽使眼色示意他冷静,表示人家陛下还在这里呢。
陛下面前他也不好放肆,詹徽只得又坐了回去。
抬头却见顾晨脸皮厚地冲他笑,他一时只觉得心肝肺都扯着疼,恨不得给这家伙毒哑。
嘴咋这么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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