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仿佛为古墓武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一旦恢复身体,便举起长矛,向着卫潇、崇越和阿元三人刺来!
那柄长矛看来力量颇沉,但握在古墓武士手中,却如一根竹竿般,矛身宛如游龙,灵活异常,当他刺下之时,如箭脱弦,长矛疾走一线,瞬间吞叶,力似奔雷闪电,卫潇等三人接了他一招,均觉手心巨震,手中兵刃差点儿把握不住。
眼见古墓武士愈战愈勇,三人却拿他毫无办法,他一杆长枪扎、挑、崩、滚、搕、砸,将三人逼在狭小的甬道内步步后退,不多时,便听“噗”的一声,阿元左臂上中了一矛,沙蝎之刃脱手飞出!
古墓武士赶上来接着一枪,眼看便要将阿元毙于枪下,崇越连忙来救,却被那武士闪电般一枪回溯,顿时被刺中胸口,鲜血淋漓。
那武士一招得手,更不迟滞,长矛往前直送,欲将崇越扎个对穿!
崇越左手用力握住长矛,往后疾退几步,右手砂蝎之刃举起,向着矛身用力斩了下去!
但听“嘣”的一声,那柄百十斤重的长矛被砍得火花四溅,却并未砍断,古墓武士忽的弃矛,挺身直进,两只戴着丝络手套的手卡上崇越的脖子,他力量奇大,双手合围之上,崇越顿时便觉透不过气来,手中砂蝎之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将军!”阿元发了狂一样的大吼,扑了上来!
却被古墓武士右手单掌一击,打中胸口,顿时如中败革,阿元口中狂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向后飞起,撞在甬道壁上,顿时晕了过去。
那古墓武士左手卡住崇越脖颈,他身形高达九尺,左手一举,将崇越举起,双脚离地,指上一用劲,便要将崇越掐死,忽的右颈后被一刀刺入,他所有的动作顿时一滞!
那正是卫潇急切之中,从他背后刺入的一刀。
古墓武士稍一停滞,卡着崇越脖颈的左手一松,崇越顿时掉下地来,大口大口的拼命喘气。
长矛跌在地上,发出骨碌碌的闷响。
古墓武士也不捡长矛,而是回过身来,向着卫潇走了过来,他步伐极大,一步之内就逼近了卫潇。
卫潇连忙一刀刺入他胸口!
古墓武士身形一滞,慢慢抬起右手,五根带着丝铬手套的手指搭上刀尖,忽的用力一拧!
那柄砂蝎之刃竟被他一手拧断,他将刃尖自身体拔出,随手一掷,接着上前一步,左手一拳,如铁锤般,将卫潇击倒在地。
卫潇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那名身形高大的古墓武士已经俯下身来,漆黑的铁面具对着他,离他近在咫尺,没有眼睛的目光,透过面具上密密的栅栏,望着他,仿佛在说:“外来的闯入者,你的死期到了!”
他右手伸出,冰凉的丝络手套慢慢抚上卫潇的脖颈,然后用力收紧!
就在这时,他被麻革毛巾由包裹着右颈之上,忽的刺入了一截断刃!
他的浑身忽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猛的后退,仿佛极为痛苦般,双手用力去拔那截断刃,断刃被拔出,麻革毛巾亦随之散落,露出脖颈处的沙子!
那里,沙子塑成的形体极不完整,脖颈处仿佛是被一只巨口咬下,留下巨大的齿痕,古墓武士在甬道内疯狂的走着,将头和身子“嘭嘭”的撞着墙壁,将墙壁撞裂开来!
包裹住他身体的铁甲裂开,露出一个黄沙凝成的血肉般的身体,身体也那一刻起了奇异的变化,全身上下,从肩膀到脚趾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啮着,一块块的消失,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地上只剩下一堆散乱的铁甲。
躺在地上的卫潇和崇越,惊异的看着这一恐怖的变化!
“那是什么?”良久,崇越才喃喃说道:“他象是被什么东西吃了?”
“那是他生前临死前的景象,”卫潇喘了一口气,从地上慢慢爬起:“这个人生前,想必是个力量超群的武士,最后却在保护这个古墓主人的时候,被什么巨大的妖兽在脖颈上咬了一口,那一口,便是他的致命伤,之后,他便被不知什么东西给吃了,那东西极其贪婪,连血肉骨头都没有剩下,所以他死后,只能依靠‘借体寄魂’的法术,才能在这个古墓之中,守卫了他的主人千年。”
“这么说,你是用那一刀,在最后时刻刺中了他的命门?”崇越道。
卫潇点了点头:“我看见他用毛巾包住脖颈,便有些奇怪,然后仔细留意观察了一下,发现他的头颈在往右转动时,总有些不灵活,于是便赌了一把。”
崇越眯起眼睛一笑:“幸好你赌对了,不然,你我三人,都要丧命在这里。”
卫潇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崇越将右手放在他掌中,卫潇一拉,崇越这才跛着脚站立了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到靠在墙壁的阿元面前,崇越将他用力一摇,阿元这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迷茫的看着两人:“我错过了什么么?”
然后他忽然想了起来:“古墓武士!”赶紧从地上跳起身来。
“他已经死了,你没看见也好!”崇越在他身上重重锤了一拳:“你个胆小鬼,就算看见刚才那场面,只怕又得吓晕过去!”
“我才不会呢,将军!”阿元跟在他身后:“我如果不是刚才那一撞晕了过去,我肯定冲上去连给他几拳……”
他的语声忽的一顿,脸色有些发白,吃吃道:“将军,我踩中什么了?我好象、我好象脚被卡住了!”
崇越低头一看:“是古墓武士的面具,你个胆小鬼!”
阿元这才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忽而一把从脚上将那只铁面具摘下,远远的甩开:“你都死了,不要再阴魂不散的缠着我了!”
那只铁面具被他扔出老远,在三人身后,躺在地面上,冰凉的面具上,闪过一丝冷光。
崇越忽似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那只梼杌……?”
三人一起回身看向甬道,甬道的尽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只庞大的凶兽,显然已经不在那了。
“它走了就好……”阿元拍拍胸口,放下心来:“咱们替它消灭了古墓武士,它就算是凶兽,也起码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吧!”
卫潇落在最后,又回头看了甬道尽头一眼,似乎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那凶兽?”崇越道。
卫潇眼中闪过一丝忧色:“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想想,凶兽本是镇墓之物,古墓武士是负责守墓的,那只凶兽,为什么想利用我们帮它除去古墓武士呢?”
“那个武士在第一次被我们刺倒,沙体流尽时,那突然出现让他变得更强的紫光,又是什么?”
“那个古墓武士那么厉害,连我们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又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得那么惨,血肉不存?”
“能驱使如此强大力量的武士为他守墓,这墓主人,又将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我们现在闯入他的古墓,他将如何对付我们?”
这个问题,他们暂时都没有答案。
这个古墓之中,似乎有太多恐怖的谜题。
而现在,墓门已经合起,他们三人只有继续向前,别无退路。
墓中的长明灯,悬在拱顶之上,一路向前,散发着绿幽幽的阴光,似乎在为他们指路,只不知这指向他们的,是生路,还是死路?
三个人拐过甬道,却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的后退一大步,三个人皆竖起了手中的砂蝎之刃,摆出了临敌战斗的阵势!
甬道路口,横亘着一只极其巨大的怪物,足有丈余高,长着八个头和一个人的身躯!
而那八只头,却是八只凶兽的头颅:雄狮、残狼、恶虎、暴熊、凶犬、狂豹、厉猿、怒马!
八只头面目狰狞,每只头都瞪大了眼睛,目露凶光,嘴巴咧开,毛发飘起,似乎正等着择人而噬!
两只肩头上,还分别装备着一只金属轮,轮外伸着八根尖刺,轮内一圈,却密布着尖利的锯齿,虽然不知是什么武器,却令人不寒而悚!
那只庞大的怪物跪坐在地上,一只手上握着三角刺,另一只手向上伸起,五指张开,手背上青筋上虬起,似乎正要阻挡着什么极厉害的攻击!
三个人手握武器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怪物有任何动静,八双凶恶的眼睛里,同时映出三个人的身形,象是在看着他们,又象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有八只头上的毛发,在甬道内的阴风下缓慢的飘拂着。
卫潇忽然双手握住砂蝎之刃,向前缓缓的踏出了一步。
“喀”,——只是脚尖极轻微的在墓砖的地面上一点。
“别动啊!——”阿元一声惨叫,惊的胆都要裂了!
甬道顶上的长明灯霎时一暗!
那一瞬间,阿元的心几乎要跳到喉咙眼,几乎快要胀裂了!
但是下一刻,甬道的长明灯重又燃起。
八头人身的怪物,还是动也不动的跪坐在那里,八张脸上,都现出穷凶极恶的表情,却仿佛被冰冻住了般,眼睛里一片茫然。
卫潇一只脚落下地面,将身躯靠近了那庞然怪物一点,忽然刃交左手,右手伸出,慢慢的凑近虎口边上。
轻轻的一晃!
“喀!”恶虎张大的口中,獠牙猛的落了下来,合拢!
连一向胆大的崇越,都看得脸上肌肉猛一抽搐!
卫潇已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抽回了手掌,左手砂蝎之刃迅即切向虎口!
但那只虎头在合拢嘴巴之后,竟然还是一动不动,对于猛厉劈到的刀身也似乎视而不见,边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那一刀就凝在了虎脸边上!
卫潇收回了砂蝎之刃。
“是死的。”他淡淡道。
“是……是真的是死的么?”阿元仍然心有余悸,瞧着那只八头怪物。
卫潇没有回答,却走到怪物身侧,绕了过去。
崇越也跟着绕了过去。
阿元小心翼翼的伸出脚步,目注在怪物身上,一步一步的挪了过去,生怕那只怪物不知什么时候活了过来。
三个人转过了怪物。
“这么大的东西,怎么竟然会是死的呢?”阿元道,语声在长长的甬道中空荡的回响。
“都说了是死的,就是死的了。”崇越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那,”阿元似乎想起了什么:“能杀死它的东西,不是更可怕?”
没有人回答。
甬道内一阵阴风吹了过来,阿元猛的打个寒噤:“你们说,它要是万一活过来了呢?”
还是没有人回答,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无聊之极。
却没人注意到,落在他们身后的八头怪物,灯光照在它八双空洞洞的眼睛上,十六只眼睛里,竟仿佛映出了一线光明……
白浅予手里拿着一个托盘。
那个托盘看起来古色古香,精致的漆具,上面放着一个墨绿色的弹布包袱。
“白姑娘,这,就是你说的方案二?”大祭司幻若尘看着她手中的托盘,目光微微一闪。
“是的,”白浅予点了点头:“我手中的这样东西,一定能指认出真正的内贼!”她面上现出一丝沉痛之色:“只因死人虽不能说话,但他死前留下的信息,却已经告知了我们凶手是谁!”
承光殿中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因为每个人都从那个包袱的大小形状,隐隐猜出了那是什么。
白浅予伸手将包袱一揭,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颗人头。
斐轩!
斐轩的头颅看起来仍栩栩如生,也许是严寒深冬被弃置于雪地的缘故,被冷冻保存得极好,束发冠玉,面色白皙,只是面容上却是一副惊恐之极、也惊讶至极的表情,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什么看着,仿佛至死也不能瞑目!
“这颗头颅,是我在无定河畔魔族大军的军营外捡到的,”白浅予道:“最后一场决战之前,斐轩曾趁夜偷偷渡河来见过独孤信将军,二人秘议了到时举事的旗帜信号,但斐轩一回去,却立刻遭了此内贼的毒手!”
她语声沉重,面上带着悲愤之色,缓缓道:“本来崇越大军攻破渭城之时,斐轩假意投降,实际上却作为幻国暗暗布下的一枚棋子,潜伏了下来,在无定河大战之时,若不是这个内贼通风报信,泄露了独孤将军与斐轩的计划,使得魔将夜宸利用斐轩与独孤将军事先约定的信号引诱柴桑军进入魔族大军陷阱,无定河之战,本不会败的!”
“独孤信将军,本来也不会死的!”
偌大的承光殿中,一片静寂,人人皆陷入一片哀伤之中。
无定河上,刀光剑影虽已远去,遥想独孤信英姿,沙场上风雪过,冰河破,生死交错,最后力战而亡,不由令人扼腕叹息。
这个骄傲得不听君令、却又对幻国忠心耿耿的人,终于结束了他传奇、矛盾、而又充满争议的一生。
良久,流梦影方叹了一口气:“独孤信将军之死,不独我心中哀怮,将军在我幻国,深孚重望,举国皆哀,不过,将星殒落,天命难违,我们此刻唯有齐心协力找出内贼,替独孤将军报此深仇大恨!”
“独孤将军么,就象这只带刺的玫瑰花,”大祭司幻若尘的指间,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枝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虽然很香,只是,若要靠近,便要小心被它扎到手。”
他鼻尖贴近玫瑰,深深一嗅,手指微微一屈,那朵方才还生机勃勃的玫瑰,在他掌间顷刻间便化作星尘四散:“再美的玫瑰,都会扎人,还是让它自生自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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