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麾下军兵本就不多,更兼近几个月来连续征伐,损失过半,此时不足百骑,怎能抵挡得住铁木派大军?只得采取防守战势,围成一圈,持兵外向,把碧月护持在中央,前后冲杀数次,都被外面军兵赶杀回来,不能脱身。
碧月此时虽然重伤,然而还有意识,眼见四周光景,情知突围不出,暗自笑道:“没奈何,没奈何,未想到会葬身这里呢……”吕杰护持住了她,一手拒敌,低头道一声:“仙子勿忧,属下等誓死保仙子出去!”语声未落,臂上早就中了一刀,不觉弃了手中兵器。外面铁木派军兵又是一阵猛攻,刀枪剑戟,乱糟糟的刺杀过来,左右的银甲兵招架不住,尽都扑地。
那铁木派军兵将碧月等围在正中,恰待斩杀,却听马蹄阵阵,远近一阵笑声:“铁老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人斩尽杀绝?”便见两人纵马而来,彪然飞至,架起轻功,向那乱军里一闪,剑光霍霍,乒乓乓乱砍一阵,尽行斩断铁木军兵手中刀刃,救下碧月。铁千秋见这两人来的轻巧,剑法奇绝,早认出是青云庄上的风尘双侠,拂云、展岫二人。
原来这两个自从当日碧月愤愤出庄去,便知道她路上会有不测,因此暗暗地使人探察,若有碧月下落,立时通报。因此前些时候碧月与金甲兵接战之时,他二人也在暗处察看,恰要出手,却被玄影军卫云、夏侯均两个抢了先,也就罢了。今日闻碧月出三绝门大营,领军北上,他们就沿路跟随,趁机挽留她的意思。未曾想这铁木派又出来寻事,因此恰好出手相救。
那铁千秋见双侠出手救了碧月,打心眼里不高兴,冷冷道:“双侠这是什么意思?这丫头曾犯我云州,与本派为敌,就连你们青云庄她也搅乱过,双侠如今救她怎的?”
展岫闻声笑道:“哎哟哟,老门主可别误会,晚辈等就是再不明事理也总不会敌我不分。诚如前辈所说,这女子曾大闹过我青云庄,全然不把我双侠二人放在眼里,这仇可结的大了,这样让她死可不便宜了她,不如让晚辈两个带她回庄,好好地整治整治,消消气,到时再杀也不迟,前辈说如何?”
铁千秋岂有不明白的?知道这拂、展二人的脾性,最会在碧月这样的女子身上用心,若把人交给他们,保管被他们放走了,哪里肯依?便也不顾与青云庄上的情分,先要斩杀碧月再说,手中钢刀一振,忽的上前,喝一声:“莫在老夫面前打幌子!早早杀了此人,一了百了,何必多言!”纵马直驱,钢刀前指,飞身去杀碧月。左右铁木派军兵见了,鼓噪一声,蜂拥而上,那刀枪乱糟糟向那两人身上乱刺。
这拂展二人倒也不慌,眼见那铁千秋刀锋近前,冷笑一声:“你这老头儿,怎就这般执拗?你也不先想想,此人既已在我二人手中,你还能夺得回去么?”说话间双剑齐出,亮光闪闪,一齐架住钢刀,呼啦一拨,敌退铁千秋。
那左右铁木派乱兵又都围上来,两人却也不妨,纵马疾驰,双剑一左一右,迅如闪电,力达千钧,乱纷纷一阵猛杀,荡开军兵,带碧月飞身去了。这里吕杰等人随着赶杀一阵,冲出重围,一道溃围而出,众军追之不迭。那铁千秋恨恨而叹,然而他铁木派与青云庄本是同道上的,交情匪浅,也不好为此事撕破脸皮,只得作罢。
双侠救扶碧月直入青云庄,安置她在眠月楼中。他两人倒也略通些医术,见碧月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号过脉,知道内伤已深了。原来碧月前些时候先受平安君一击,内伤深重,虽是痊愈,然而仍要好好调养才能无恙;奈何今日恰恰又受了那铁千秋一击,伤上加伤,越发难好了。
这双侠两人便不敢擅断,巴巴的请了州城里的薛神医来,寻根究底,开过方,下过药,好好地调养。就让碧月在眠月楼中静歇,分配三四个得心的小丫头服侍,平日里又有云、馨两位娘娘过来照看,如此过了半月,也才好过大半,倒是能下床来走路了,然而身子仍是虚弱的不行。
这里碧月一来,首先忙坏的是拂、展二人,这两个白日里就如长在碧月房里一般,寸步不离,无事时就与碧月说笑儿,闲聊儿。碧月这一阵时间南北的奔波,本也累了,乐得清闲一阵,双侠又都是这方面的行家,最会讨女孩子喜欢的,时间一长,与碧月的情意好到了极致、平日里几个人嬉笑玩乐,到了无事不谈的地步。
如此一来,无形之间便把那云馨二人给冷落了,这两个妙人儿虽都是宽容的脾气,然而自家的夫君老是长在别的女子房里,她们怎能不气?因此也渐渐的有了怨言,只是看着碧月病着,须人照料,她们也不好明说。碧月此来,再有乐坏的便是那司马云烟等人,这些人本是和双侠脾性相同的,都在外面听候吩咐。倒把那银甲四将遣到前庄里去住着,逼退了一箭之地。整个青云庄上的人物竟一时围着碧月转起来。
碧月身子一日好似一日,这拂、展二人也整天闲在起来。这天夜里,两人到露风堂聚饮,天上月色好的很,两人对月把盏,拂云便笑道:“此等月色,两人饮乐总觉清淡些,云烟却在哪里?”展岫笑道:“这话问得奇了,你又不是不知他的家法,这当儿自然是被蕊儿拴在房里,还能到那里去?”拂云端酒到嘴边,点头一笑:“可不是,倒把这事给忘了。”说完,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二人都是多话的主儿,今夜在一起却怎么也生不出谈话的兴致来,默默一阵,那拂云便问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不回去?”展岫道:“回哪儿去?”答道:“自然是袅袅轩,不怕云儿等得急?”展岫一听,摇头苦笑道:“莫说,莫说!这几天云儿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和我撂脸子,今天更是发了大火,说今夜里不许我进房呢,让我自己到眠月楼睡去,你说可笑也不?”
拂云闻声而笑,淡淡道:“云儿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一时怎就动这么大脾气,多半是你惹恼了人家!”展岫沉吟一阵,摇头笑道:“没有的事!这些天我与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又不长,怎么能得罪了她?”拂云一听,望展岫笑道:“我算是猜到了,云儿她怒你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在她那儿呆的时间不长呢!你但凡少去几次眠月楼,自己的娘子也不会恼你成这样!”
展岫一听,叱一声:“你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能比我好到哪儿去,这几天里馨儿难不成就没有现成的话与你说?依我看,今夜你躲到这里来,多半也是近不得家门呢,倒又来说我!”
拂云笑道:“不相关,不相关!人和人还有个差别呢,我那馨儿大度的很,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我今儿不想回去。”展岫听听了只是摇头,又叱了一声,站起身来回去。
拂云便问:“这是到哪里去?月光正好,夜色如水,你好歹再喝两杯。”展岫摆手:“罢了,罢了,没你那兴致,我可要清醒些个,还是回去劝劝云儿去,要不然,明天不知道要如何呢!”说着他就走开,将出门时,回头问一声:“你不回去?可该好好陪陪馨儿,她那脾气,有事口里不说,心里想的可多着呢,你可要当心,不要惹恼了人家!”拂云听了,理也不理,摆摆手道:“去吧,去吧。今儿我在这里歇着,到头也落个清净。”展岫也不多劝,转身去了。
那展岫一走,拂云这里就闷闷地多喝了几杯,那酒水也不太烈,问道甘美,正是家闲时赏月用的。然而饶是这等酒水,喝多了也觉得不自在。那拂云对月一阵,左右一望,乱花都睡了过去,四下里静静的,晚风吹拂,有些凉意。拂云心里本来无事,然而无缘无故的烦闷,此时静了一会,老大无趣,落落的回房里去睡。
到床上躺下,翻来覆去大半天,只是睡不着,房后有虫鸣,高一阵,低一阵,停一阵又叫一阵,间歇越来越长,这些虫儿也渐渐的安静下来,朦胧的睡去了。然而房里的拂云听着虫鸣却越发精神了,不由得坐起身来。半天,月色入户,洒在脸上,皎洁的很。夜空里就有笛声荡来,恍惚飘渺,悠悠荡荡的,音声不高,细细听时,似有还无。拂云披衣下床,侧耳细听,确有笛声,是从眠月楼方向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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