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张嘴欲说话,却感觉嗓子哑哑的,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她心里有些慌张,但到底是刚刚才捡回一条性命,没有时间去担心害怕,她想了想,拉过邱青禹的手,在他的掌心一个字同一个字的写,问他山谷中若有若无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微不可查的,苏宛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心慌了,他装作看不懂苏宛的手字一样,关切的询问苏宛,“宛姐姐,你是不是嗓子疼?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采些草药。”
苏宛拉住邱青禹欲走的身子,有点急切的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他看她的嘴型,邱青禹一直装聋卖傻的看不懂。
几番下来,苏宛多少也明白她的阿禹是不想回答了,所以她干脆换了一个问题,二哥,她在他的手上写下这两个字,她的二哥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邱青禹这次倒没有隐瞒,他说:“宛姐姐,他没有事情,只是被关押了起来。我先去给你找草药,等你嗓子好了我就带你去找他。你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知道了吗?”
见苏宛点了点头,邱青禹这才扒开苏宛的手,临走时想了想,又把那小半包的点心塞在苏宛的手里,她身体虚弱的很,还在发着高烧,必须先去找到草药才行。
邱青禹离开之后,苏宛靠在石壁上,身上忽冷忽热,十分的难受。一些虚弱的‘尖利的声音从石壁的那一边传来,扰的苏宛心神不宁。看起来,那一边就应该是那些马哈拉人居住的山谷。
苏宛靠在石壁上等了约有两个时辰,邱青禹没有等来,却听到一阵阵马蹄声和打斗声。苏宛疑惑的扶着石壁站了起来,莫不是白鸿卿带领的援兵提前到了?
正在惊疑不定间,苏宛的那只墨狐从石头上顺着气味嗅到了苏宛的藏身之处,它委屈的皱皱鼻子,硬深深的把两泡泪花挤了回去,纵身一跃跳进了苏宛的怀抱里,跟她时间久了,倒把她爱哭的臭毛病学了回来。可是,这才几天久没见这个臭丫头,怎么就剩一具骨架子了?
苏宛惊喜的抱着墨狐,与它面对面,用眼神示意它,是不是白鸿卿已经来了?墨狐把脑袋摁进苏宛的怀里,紧紧的抓着她,好一会儿,才把它那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眼泪全部擦在苏宛胸前的衣襟上,这才傲娇的抬起它的狐狸脑袋望苏宛。
见苏宛指手画脚半天,墨狐的小脑瓜子才想明白这个臭丫头应该大概也许是要去找苏子钰的吧?
对,一定是这样!墨狐自以为明白了苏宛的意思,纵身一跃跳到山石上,踱着步子慢悠悠的等苏宛,把苏宛往苏子钰的方向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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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鸿卿带领的官兵的确是跟在墨狐的后边找到了山谷的入口,但是他们却被一群白衣面具侍从纠缠住了,白鸿卿正心急如焚。
苏子钰终于用那根寒冰针扭开了锁了他双脚的铁链,他拍拍身上衣衫沾染的灰尘,四下里打量一番,杀了一名白衣侍从,换上他们的衣服和面具后往左使所指的方向疾步赶去。
按照这些人狂妄的性格,他们应该不至于说个假的关押地点来糊弄他,只是苏子钰并不知道的是,苏宛早已不在那里。
率先在山谷中动起手的,不是白鸿卿,也不是苏子钰,而是邱青禹和于天宇两人。自从与苏宛在大理寺救出老鬼之后,于天宇就被他的父亲管制起来,后来又被送到战场上历练,再也没有见过苏宛一面。
他半年前本该回京的,但是他的父亲担心儿子会像白鸿卿那样为了一个红颜断送他们于氏一族的前程,所以又使了关系让于天宇被调到漠北,既是让他建立军工,也是希望他能够忘却苏宛。
或许大理寺卿史进的话说的一点也不曾有错,他这样劝诫于天宇的爹爹,苏宛这个女孩,再怎么的善良贤德,但是她的命格不好,与她有关系的,不是因她而死就是为她而亡。
于将军本是不信,但是派人打听过之后,见他的贤侄白鸿卿此时的处境和遭遇,他不得不信。
而对于于天宇而言,苦恋佳人而不得,不如相忘于江湖,所以他默许了父亲的每个决定。只是,再百般的逃避都躲不开命运的捉弄。
于天宇回过头望着那个与他并肩作战的神秘男子,回想起曾经年少时与苏宛的点点滴滴,不禁轻笑起来,顺手就割了就近的一名白衣面具侍从的男子的喉咙。
白衣侍从越来越多,地面上的土砾也开始翻滚起来,邱青禹眉头一皱,不好,他们把蛊虫也召唤起来!他且战且退,和身边的那位大人慢慢的退守到山谷的背面。
“于将军。”邱青禹道,于天宇或许不认识他,但是他可是认识他的,“我要引燃火线,宛姐姐就在顺着我左侧前方的山缝里,她还在发烧,拜托你了。”
还不待于天宇有所回答,邱青禹已经点燃了引线。一时间火花噌噌,所有人都惊呆了。
时洛一身黑衣,还是带着与上次送给苏宛一模一样的山水面具,他听说苏宛独自离京后就猜测到她或许来到了这里,以他对这个蛊山谷的熟悉程度本该比苏宛提前到达,谁又曾想到被九皇子拖延了整整一日的时间。等把苏宛带回京城,九皇子也已经登上了皇位吧?
只是此时,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苏宛在墨狐的带领下,早就离开了藏身的山谷,不幸运的是,她在半路就被白衣侍者发现,被逼到了山崖之上。
点燃火药的引线还在冒烟,拦截苏宛的那名白衣侍者却毫不惊慌,他摘下脸上的面具,隔着百来米的距离提醒邱青禹,“青大人,你看看站在这里的人是谁,点燃了炸药,第一个活不了的人就是她吧?”
邱青禹闻声望去,这才发现他的宛姐姐就站在蛊山坡的崖口,炸药的引线是通往蛊虫的巢穴的,巢穴就在苏宛所站位置的下方,炸药一响,崖口必断,他们不会有事,但是苏宛也要陪这些蛊虫一起........
引线已经烧到了尽头,邱青禹害怕的拼命跑去踩它,可是他当初埋得这根线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又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的踩断。
“土,对,土能灭火!”于天宇也慌了神,火线已经通往了地下,他拿出短刃一寸一寸的挖,身边的白衣面具侍从见状,乘机想要杀了他们。
苏宛望了望他们,再望望眼前站着的白衣侍从,别的侍从她或许不认识,但是这个,她却是认识的,章福。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她笑了笑,再望了一眼还在拼命挖土对白衣面具侍从的击杀毫不反抗的两人,纵身一跃,从崖口跳了下去。章福伸手一拉却没有拉住。
她苏宛特别的怕死,怕二哥孤单,但同时,她更怕对别人亏欠,她不希望自己的命是用山谷中两人的性命换来,一个是她的朋友,一个是她的弟弟。她也不希望,因为她一个人,而要使这些蛊虫依旧残害人间。
“宛姐姐,不要!”邱青禹惊恐的呼道,于天宇替他挡住白衣侍从刺来的一剑,也惊吓到了。
炸药炸了,山崖在苏宛跳下之后没过多久也塌了,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苏宛跳下不久后,一个黑衣人在另一个方向,也跳下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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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里的哭声,仿佛是从大地深处艰难的一丝丝的抽出来,散发在空气里,形成一张灰暗色的大网,阳光也变的朦胧浅淡了。
“宛姐姐……宛姐姐…….”一声接着一声,一个慌乱无错的青色身影,一声声绝望而又撕心裂肺的呼喊,给这个混乱灰暗的山谷带来了不和谐。也似乎带来了被救赎的希望。
邱青禹一路向前,踩着那些还未死绝的尸体一路高声唤着寻找苏宛的身影,他身后被幸存者的悲伤淹没成一片。
邱青禹的声音突然变得短促焦急,“宛姐姐……宛姐姐……”他推来左右压着苏宛的石头,一把将昏迷的苏宛抱在怀里,落下的眼泪洗去苏宛额上的尘土,他哽咽道:“宛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厮杀声,哭喊声彻底的萧默了,整个山谷只剩下了雨声。雨水顺着邱青禹的下巴流成一条线,和着他的眼泪,一起洗刷着苏宛脸上的灰尘。
此时,邱青禹才缓过神,“对,该避雨,避雨…….宛姐姐,不怕,我就带你离开这里。”他狼狈而又慌张的抬起衣袖想要为苏宛遮住一点雨水,青色的衣袖上沾染的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流成血水,滴落到苏宛的脸颊,她沾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她纯白色的衣裙上,凌乱而又纯洁,宛若折翅的白蝴蝶。
邱青禹茫然不知所措的望着苏宛脸上的血水,它们还在往下滴,这些血,玷污了他的宛姐姐,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茫然的望着这一切,从胸膛里发出一阵奇怪的,低沉的像是野兽临死前不甘的声音,混着他的哭声,在整个山谷里回荡。
邱青禹脱掉那件带血的衣衫,抱起苏宛在雨帘里奔跑,他的鞋底,慢慢的被浸湿了,是雨水还是血水?
他脚下踩的血,也许就是他杀得那个人,身上、手上带着的血迹,即使是雨水也无法冲刷干净。可是,他邱青禹所犯下的一切罪恶,都绝对不可以伤害到他怀里的那个女子,他的阿宛,他永远的宛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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