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崇宁帝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去忙去了。
看着皇帝远去德妃的神色立刻变得难看了,倒不是因为崇宁帝这一番话之中夹带着什么深意,而是她才刚刚得到夏景昀入京的消息,陛下却已经早就知道了,而且还比她了解得详细多了。
公孙敬干什么吃的!
本就心忧自己宫外势力的她,心头的忧虑愈发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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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初,夏景昀在苏元尚和白云边的陪同下,跟着公孙敬一起,走出了江安侯府。
华灯复含落日,薄雾更带炊烟。
夕阳只剩一点余晖,已有华灯初上。
众人走在街头,四周喧嚣叫卖进入耳中,饭菜的香气在鼻端萦绕,偏偏又有薄雾和炊烟给眼前的繁华景象罩上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更添几分朦胧和疏离,仿佛游走在画卷之中。
不甚真切,却反而更具美感。
一路走过,众人再一次感慨于京城的繁华,而这种感慨,在抵达鸣玉楼时,到达了顶峰。
一座雅致精巧却又不失气派的两层小楼立在路边,雕梁画栋,檐牙高啄,一派雍容气度。
微风拂过,屋中檐下,传来阵阵清脆的风铃响声,像是一个温柔掌柜的细声招揽。
白云边一抖折扇,看着眼前的小楼,缓缓吟道:“高楼骤起百尺高,鸣玉尽揽八方客。这鸣玉楼果然不凡!”
公孙敬面色忽然古怪起来,王若水笑着道:“咳咳,白公子大才!果然不俗!走走走,我们去楼里说话。”
说着,王若水便领着众人,穿过了那座二层小楼,来到了一座更加气派,更加华贵的四层高楼前。
白云边瞬间脸色一红,扭头看着那座二层小楼,嘴角抽了抽。
夏景昀也替装逼失败的他觉得有些冤枉,谁特么能想到在别的州城都能当最顶级酒楼格调的那座二层小楼,居然只是鸣玉楼的门楼,修起来摆着玩的!
白公子这也算是青龙偃月刀拉屁股——开了大眼了。
王若水毕竟也算是官场老手,只当做方才的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侧身一让,“公子,白公子,公孙先生,诸位,请!”
说着便陪着众人朝着三楼走去,苏元尚跟在后面,暗自高看了王若水一眼。
他也在中京待过几年,知晓这鸣玉楼的情况。
通常而言,鸣玉楼四层高楼,一楼是普通富商巨贾,二楼则是如王若水这些三品以下官员所能使用的,三楼便是那些朝中真正的重臣们可以登楼而观的地方。
当然,这个都是指的他们来做东,宴请他人时可以预订的档次,若有别人宴请他们,则不会对参加者的身份进行任何筛选。
不同楼层,修建有不同的楼梯,各自独立,不会相见,充分保障了客人隐私。
至于顶楼,则是主人留作自用,偶尔宴请一些极其重要的客人,以苏元尚的身份,也只是二楼常客,仅有几次登上三楼,至于四楼则从未涉足。
这王若水能临时订到三楼的房间,的确有些本事。
但他不知道,王若水此刻也在感慨,以他的地位原本也就能坐个二楼,但鸣玉楼的掌柜在得知了他是宴请公孙敬和德妃义弟之后,看在德妃的面子上,居然给他免费升格到了三楼。
王若水自然感激不尽,心底对鸣玉楼能将生意做这么大多了几分明悟。
走入雅间,一阵悦耳但不喧嚣的清脆响声就传入耳中。
只见雅间中间,也有一串风铃,近看才知竟是以上好的温玉制成,迎风轻舞,响声沁人心脾。
而站在窗边,京城之景,映入眼底,夏景昀忍不住感慨道:“中京城之繁华盛景,果然是冠绝天下。”
王若水笑着附和,“可惜这几日光景不好,光秃秃的没什么看头,若是来上一场大雪,这京城银装素裹,放眼一片白茫茫之景象,十分壮观。又或是开了春,万物复苏,柳绿桃红,也是喜人。”
“无妨。”夏景昀笑了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我等能相聚于此,开怀畅饮,便是足够了。”
众人闻言一愣,王若水一脸震撼地感叹,“都言公子诗才冠绝当世,这随口念诵的诗便足以传诵一时啊!只是此诗,便当浮一大白!”
公孙敬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夏景昀果然有这般才情,这诗虽然浅白,但意境悠远,豁达从容,绝对的好诗啊!
苏元尚和白云边,甚至于跟在众人身后的陈富贵和白云边的护卫,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最惊喜的,却是那个领着他们一路来此的男子。
他连忙拱手,“这位公子,请问可愿允许我鸣玉楼将此诗抄录?”
夏景昀有些诧异,王若水便主动解释道:“公子,是这么回事,鸣玉楼对于那些诞生在鸣玉楼的名诗、名画,都有所搜集,就陈列在前面的二层小楼之中,若是被其挑中,皆有不菲的润笔费,也会署名,对作者和鸣玉楼而言,都有好处。”
夏景昀一听就明白了,笑着道:“你们东家还真挺会做生意啊!”
那个男子笑了笑,“有赖京中多才俊而已。”
夏景昀点了点头,“那行吧,你们抄录便是。”
“敢问公子此诗何名?”
夏景昀想了想,在王若水望穿秋水的眼神中开口道:“就叫鸣玉楼谢王郎中吧。”
王若水心头一喜,自此彻底成了夏景昀的脑残粉,高呼道:“公子,请入席!”
......
“要我说,咱们俩喝酒,来这儿干什么,直接去流云天香阁不就好了?”
三楼的另一个包厢中,吕家三公子吕丰泽慵懒地靠在一个凭几上,疲惫地放下筷子,那表情仿佛在说,在这儿吃饭,还得自己夹筷子,还得自己端酒杯,多他娘的累啊!
石子俊有些无语,但也只是笑了笑,“那地方费腰,也不能天天去,偶尔换个活法嘛!”
“这倒也是。”吕丰泽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跟石子俊碰了一杯,“今日你总不能只是来跟我喝酒的吧?”
父亲虽然有交代,但他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性子懒散又急躁,直截了当地就开口问了。
石子俊沉默了片刻,放下酒杯,目光真诚地看着吕丰泽,“说实话,我真就是来跟你喝一杯冰释前嫌的酒的。”
吕丰泽笑了一声,虽然不至于直接冷笑,但也带着几分显然的不信。
石子俊叹了口气,“你可知道我前两日在城外的春风驿遇到了个什么事?”
吕丰泽挑了挑眉。
“我去春风驿接我堂兄,同时也欲替其在同年之中扬名,我一个礼部尚书的公子,做这点小事自当是手到擒来吧?但你猜怎么着,有一个人,居然直接当面羞辱于我,我为了父亲官声,同时又迫于对方身份,只好忍气吞声,接下了这个奇耻大辱。”
吕丰泽只当对方笑话讲得好听,“你堂堂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对方一个会住驿站的人,凭什么能用身份压你。”
石子俊摇了摇头,“这人你知道。”
吕丰泽面露问询。
石子俊开口道:“他就是德妃义弟,泗水州解元夏景昀。”
吕丰泽眉头登时一皱,一股戾气难以抑制地从心头生出,洋溢在面上。
他的二哥,惨死泗水州街头。
始作俑者是德妃,罪魁祸首是姜玉虎,但是这两人他都惹不起。
可惹不起德妃,惹不起姜玉虎,他还惹不起一个夏景昀吗?
恨屋及乌,他们吕家早就将这夏景昀视作必须要收拾的人,以血还血!
石子俊趁热打铁,“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到此事,我便觉得,我们那个事,还是个事吗?争个女人而已,今天你睡明日我睡,她能少块肉不成?”
吕丰泽这下子也认同了石子俊的话,“你这话说得不错,比起跟那夏景昀来,你我之间那点小事又算什么!”
石子俊举起酒杯,“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饮一杯!”
“喝!”
二人心结既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一直在门口等着的护卫推开门,朝着石子俊使了个眼色。
石子俊便站起来,“走!咱们先去尿一个,回来接着喝!”
吕丰泽也被灌了不少,点头起身,一起朝外走去。
......
另一边的包厢中,大快朵颐,又喝了不少酒下肚的夏景昀站起身来,“我去一趟茅房。”
陈富贵赶紧放下筷子跟上,二人走出房间。
迎面碰上另一个包厢中走出的两个年轻人。
夏景昀微微眯眼,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
石子俊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吕丰泽扭头好奇道:“怎么了?”
石子俊看着那道背影,缓缓道:“那就是夏景昀。”
吕丰泽面色一变,目露凶光,死死盯着夏景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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