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夜风吹拂。
薛渡站在不远处，抬眼看来时，恍如初见。
隔着夜色，沈以南心绪沉浮。
呆愣之际，薛渡走过来，牵起他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没……”沈以南咬了一下唇瓣，好几秒后，才抬起头，“薛渡，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回家说。”薛渡拉着他坐进车里。
两人上车后，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车内罕见地弥漫着焦灼气氛。
就连司机都觉得有些窒息，时不时就从后视镜往后瞥。
见了鬼，少爷和沈先生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冷战了？
再一次瞥后视镜时，正撞上薛渡抬眼。
司机吓得差点没踩刹车。
将人送到别墅门口后，司机跟屁股着火般开着车跑了。
薛渡想牵着沈以南进屋，少年却扯着他的手，没动。
抿了抿唇，沈以南缓慢开口：“薛渡，周日下午，我在你的书里看到了几张明信片……”
他说到一半，觉得难以面对薛渡，直接蹲了下去，脸也埋在手臂里。
好半天，才小心翼翼挤出一句话：“对不起……不要和我分手好吗？”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连抬眼看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沈以南更愧疚了：“我不应该动你东西的，对不起，但是……也不想分手。”
薛渡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所以，昨晚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我？”
“早上，也是因为这个，不和我一起吃早饭？”
“连早安吻都取缔了。”
最后这句，颇有点酸。
沈以南轻轻“嗯”了声，心情忐忑：“我那时候……感觉……很难受……很怕和你分手……”
在沈以南过去的人生中，大部分时刻都是昏暗的。
他习惯了小心翼翼，习惯了看人脸色，习惯了被迫接受与失去。
他谨慎地进行着自己的人生，掩盖自己的情绪，唯恐行错一步，会万劫不复。
这样的习惯也被他带到感情中。
一点风吹草动，细微的情绪，都会让他害怕和恐惧，担心来之不易的感情消失殆尽。
其实是想过当做事情没有发生的，但他不想瞒着薛渡，也想和薛渡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想和薛渡分开。
话还没说完，发顶就被揉了揉。
“谁说要分手了？你以为我要和你提分手？”
“不是吗……”
沈以南有点呆，刚才在电话里，语气那么严肃。
他差点没有勇气乘电梯下楼。
薛渡简直被他气笑了，手伸进去把沈以南的脸捞出来，捧着他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宝宝。”青年声线温柔，“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手。”
在沈以南开口前，又说：“我说过，我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以看，也可以处理。”
似乎是嫌语言的表达太苍白。
薛渡就着这样的姿势，直接吻了下来。
含着安抚意味的吻温柔缱绻。
沈以南的心情渐渐平复了几分。
回过神来，已经被薛渡抱着回了别墅。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红了脸：“那个……刚才周围没有人吧？”
虽然别墅区之间隔得很远，但在外边，总是担心。
“有也没关系。”薛渡竟还反问，“你很不想我们的关系曝光吗？”
“不是……”知道他是开玩笑，沈以南的心还是紧了一下。
他憋了好几秒，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感觉……不好意思。”
听到他这么说，薛渡倒是有几分微讶。
以往，沈以南是很少表达情绪的。
他叹了口气，将人放在沙发上。
却没有起身，而是以一个圈抱的状态，将人抱在怀里。
视线对上，沈以南耳廓发烫，小声问：“你要和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宝宝。”薛渡再度靠近，看着他的眼睛，眉目深情，“在你爱上我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在你爱上我之前……
沈以南脑子被这几个字打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在我和你告白之前吗？”
薛渡说：“更久之前。”
他温暖的大掌捧着沈以南的脸，指腹轻柔摩挲过少年眼下。
隐瞒的秘密，在这一刻吐露。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不是酒吧，是在大学，在那间教室。”
沈以南狠狠愣住。
很多情侣在一起，必问的问题之一一定是“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但沈以南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甚至于，他是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的。
原因很简单，虽然薛渡说喜欢他，爱他，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爱自己哪一点。
偶尔想起，也只是在心里糊弄自己，也许是日久生情。
但是……他们从酒吧那晚到在一起，也不过短短几个月。
几个月算什么久。
他其实很怕薛渡对自己是一时兴起。
因为在沈以南的视角，他们以前没什么交集，只有酒吧那晚有一次深入交流。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是自己提出告白后才有机会进一步发展。
但现在……薛渡竟然说，他从大学时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自己了。
沈以南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薛渡。
他试探着问：“是……我大一的时候，学生会新成员开会那次吗？”
薛渡很干脆地承认：“是。”
沈以南抿了抿唇。
他以为……薛渡已经忘了那次见面。
毕竟薛渡身为久负盛名的学长，为他而去的人实在太多，他沉默寡言，谁都不会有印象的。
所以，沈以南对此存疑：“可是……我们很少说话，你怎么会喜欢我？”
他皱着眉疑惑的样子不要太可爱，薛渡没忍住又亲了一下他的唇瓣。
学着沈以南的样子，也微微拧眉：“可是……我一直在默默关注你。”
青年俯身，轻贴上他额头，闭上眼，缓缓说：
“我知道，你所有的课程表，知道你喜欢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周一早八会用书挡着脸，悄悄打哈欠。”
“知道你喜欢等人少了再去食堂吃饭，早上喜欢五食堂的桂花糕，午餐喜欢吃七食堂的煲仔饭，有时候也会去吃面，而且只喜欢吃青菜鸡蛋面。”
“你周末经常去图书馆，喜欢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学累了会对着窗外的玉兰树发呆。”
说起这些，薛渡弯起唇瓣，眸中荡漾着深情：
“所以，宝宝，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沈以南瞪大眼睛。
他现在的情绪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了。
薛渡说的喜欢，真的不只是说说，他真的在管住自己……
薛渡，竟然会对自己一见钟情……
但还没完。
薛渡还有很多话想说。
“宝宝，你有很多优点，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他换了个姿势，将人抱进怀里，下巴搁在他颈窝。
“我们宝宝很聪明很努力，永远是绩点第一，永远是自习室最后一个离开的。”
“我们宝宝也很温柔，有女生和你告白，你拒绝的时候，会想尽办法夸对方的优点。”
“很有爱心，经常关注学校里的流浪猫，给它们绝育治病，也从来不会打扰它们的生活”
“很勇敢，明明是内敛的性格，却上台表演戏剧……嗯，演技也特别好……虽然是为了一个混蛋。”
最后这句，说到后面，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以南:“……这个，就不要说了吧。”
那时候顾宴在戏剧社，为了泡妞装很懂戏剧的样子，最后却为了约会不参演了，沈以南只能硬着头皮上。
但只是演了一棵树啊！
站在那就行了要什么演技！
眼见薛渡还要说下去，沈以南赶紧捂住他的嘴。
少年耳尖红透，白皙的脸上铺满了粉。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脸上的温度一阵一阵，将所有语言都焚烧殆尽。
沈以南从来没想过，薛渡这种天之骄子会关注自己。
更没想到，他会喜欢自己那么久。
薛渡压下来，咬上少年柔软的唇瓣。
炽热的感情在此刻蓬勃汹涌。
“宝宝……”
“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他的吻温热滚烫，平日里温润的语调此刻犹如致命毒药般蛊惑，夹杂着经年不变的爱意，彻底涌来。
沈以南仰头回应着，心脏前所未有地疯狂跳动。
似乎有电流一阵阵席卷全身，所有的神经都陷入惊喜的狂欢，血液炽热沸腾。
分开时，血液的温度仍然惊人滚烫。
沈以南感觉自己四肢绵软，几乎要晕过去。
薛渡抱他上楼。
本想再说些什么。
但还没说出口，便被沈以南勾着颈堵住。
整个人被压倒在柔软床榻。
沈以南压着他，扯开他的衣领，张口便咬了下来。
唇瓣间，含糊溢出他的名字：“薛渡……我也喜欢你……”
沈以南很清醒，但也不清醒。
或许此刻，他需要更热的火来浇灭此刻的灼热。
……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沈以南才感觉自己的情绪降了些。
他窝在薛渡怀里，用额头轻轻蹭着对方。
明明一晚没睡，他却一点困意也没有。
提起昨晚的告白，沈以南想了想，还是问：“可是……你为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薛渡无奈地捏捏他鼻尖：“怕吓到你，这件事，我原本想等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发展之后再说。”
沈以南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确实。
如果薛渡在酒吧那晚后就和自己说这些，自己一定会觉得他疯了，说不定还会怀疑他资金短缺想谋财。
沈以南的防范意识还是很强的。
他点了点头，觉得薛渡的做法很正确。
但是……等下？
薛渡刚才说什么来着？
进一步发展？
他们已经是情侣了，还能怎么进一步发展？
但关于这个问题，薛渡没继续说下去。
他轻咳一声，重新将人抱回怀中。
“宝宝，那几张明信片，是……”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是否要说。
但在他说出口前，沈以南已经摇了摇头。
“你想好什么时候可以说的时候，再和我说就好。”
先不说沈以南其实根本不介意薛渡以前是否喜欢过其他人，是否要交代细节，本来就是薛渡的自由。
能确定薛渡以前就喜欢他，他已经很惊喜了。
沈以南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薛渡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他唇瓣。
“我向你保证，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说不开心实在太虚伪。
沈以南抿唇笑了，小声说：“嗯……我也是。”
薛渡闻言却一愣。
似乎对这件事感到震惊。
想问，却又抿起唇。
感受到身边人的欲言又止，沈以南抬头，疑惑看向对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开心。”说着，又亲了一下沈以南侧脸。
薛渡想了想还是没问顾宴的事情，否则显得自己太小心眼儿。
现在喜欢他就行了。
沈以南愿意哄他也是好的，说明他爱自己。
但他这句“没什么”，却令沈以南有些忐忑。
“你不相信吗？”沈以南问。
薛渡捏捏他脸颊：“我知道，以前我们宝宝识人不清，才会喜欢那种人，以后不提了，影响心情。”
沈以南越发云里雾里：“哪种人？”
薛渡只能说：“顾宴。”
沈以南：“……”
他不理解，大为震惊。
杏眸瞪大：“你以为我喜欢顾宴吗？！”
沈以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他只能解释：“我不是喜欢他……是之前顾家帮过我，我想报恩……”
薛渡沉默几秒，很克制地轻勾唇瓣，“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沈以南从来没喜欢过顾宴！
薛渡一向是个理智的人，但此刻这个事实却让他险些失去冷静。
他垂眼，纤长睫毛轻颤，盖住眸中闪烁的情绪。
却终究还是没忍住，捧着沈以南的脸再度吻了下去——
窗外，鸟雀叽叽喳喳叫嚷着，宣布清晨来临。
屋内的夜色却还未停歇。
*
矛盾解除后，连工作都格外有动力。
结束会议后，何助理送文件进去，出来时，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里面那个如沐春风的男的，真的是他们总裁？
没被夺舍吗？
以前薛渡虽然也是时常笑，但那时候的笑就跟狐狸似的，总让人感觉他一肚子坏水。
但现在却感觉他能原谅世界，今天早上实习生犯了错也只是含笑说下次别犯……
算了，不管你是谁，别从总裁身上下来！
何助理刚要坐回位置上，又被薛渡一个电话喊了回去。
薛渡笑吟吟问：“何助理，听说你上个月刚和女朋友求婚了？恭喜。”
何助理：！！！
等等，他最近做了什么错事吗？
总裁笑得这么开心……不会要开除他吧!
何助理忐忑地点了点头。
好在，薛渡没有开除他，只是问了几句求婚的事情。
何助理离开后，薛渡扫了眼办公桌上的相框，视线停留在少年的脸上，唇边的笑意忍不住深了几分。
想了想，给薛宁打了个电话：“关于对戒，我有了新想法，设计师方便面谈吗？”
因为他太吹毛求疵，八十多岁的大师已经把薛渡拉黑了，现在只能通过薛宁联系。
薛宁让他等一会，啪啪啪发了信息后，说：“他下午在XU给几个设计师现场教学，下班后直接去找他吧。”
四点半，薛渡处理完工作，直接让全公司提前下班。
他驱车到了商场。
却在店里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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