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菖蒲看着江听夏手里橙黄色的橘子发怔,刚刚江听夏和那女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直到此刻,他也坚定地不认同江听夏的想法,可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强硬地要求她如何如何。
站在江听夏的角度来看问题,她这么做,有自己的的考虑,有她要这么做的原因。
厉菖蒲站在一边,想要到她身边去的动作有些迟疑。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纠结,站台上响起了铃铛声,是火车要开的最后提示。
江听夏听见动静,迅速起身,全然没有刚才病病歪歪的样子,一溜烟跑上了火车。
厉菖蒲看着她飞一样地离开,这次没有阻拦。
江听夏边跑边看了一眼身后,厉菖蒲并没有跟上来,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听夏找到车厢,看到厉菖蒲的包裹,一把拎起来,往里走了两步,她拉开窗户向外看去,打算一看见厉菖蒲,就把他的东西狠狠地朝他砸过去。
可站台上也没有厉菖蒲的身影,江听夏几乎半个脑袋都伸出去寻找,依旧没有。
火车颠了一下,已经开始启动,沿着铁轨慢慢向前方驶去。
看着向身后倒去的站台,江听夏疑惑万分,他人呢?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找我?”
江听夏转过身,厉菖蒲穿着一件白衬衫,正从床上拿起他的外套,披在身上。
他冷着脸问,“拿着我的行李,站在窗户边干什么?”
江听夏腹诽道,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要跟你分道扬镳。
厉菖蒲这个人内心比外表老成多了,有时候也像个老狐狸一样,狡猾得很,明明心知肚明,还要问出来,让大家都尴尬。
江听夏怎么会乖乖受他的气,看了一眼手里他的东西,顿时觉得这玩意儿重得很,她一下子脱了力,东西落在地上。
她没好气朝包裹踹了一脚,“你东西挡路了,我挪挪。”
厉菖蒲把行李提起来,重新放好,随后坐在了一边。
火车行进中,两人都一言不发,等到了晚饭时间,厉菖蒲才说,“走,去餐车吃饭。”
江听夏在给大狗顺毛,头也不抬,“不去。”
她向窗外看了一眼,说道,“火车快到站了,你想把我拉下去,送我坐牢是不是?”
江听夏一脸戒备,甚至用手抓住了面前的栏杆,似乎是防着他,怕他用蛮力把她拖下车。
她耍无赖道,“你别想了,我就坐这儿,哪儿也不去。”
厉菖蒲额角青筋不受控制突突跳着,“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都说了,带你去吃饭。”
江听夏也不说话,切了一声,意思大概是,我会信你。
见说不通,厉菖蒲要去拉她,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听见江听夏嘶的一声。
她的小脸皱在一起,带着火气骂道,“厉菖蒲,你别碰我了。”
“你自己力气多大你不知道吗?疼死了。”
厉菖蒲松了手,问,“又是装的?”
她这一天,骗他几次了。
江听夏哼了一声,慢慢把袖子撸上去,白嫩的小臂上几道抓痕,已经泛紫。
她把胳膊举到厉菖蒲脸边,“好好看看,我是装的吗?”
“这都是你弄的。”
厉菖蒲也吓一跳,他竟然使了这么大的力气,害她胳膊都肿了。
厉菖蒲起身,“我去找些膏药来。”
江听夏拦住他,把袖子放下来,说道,“不需要,只要你肯放我一马,我就谢天谢地了。”
火车的速度已经开始减慢,眼看就要停在下一个站台,江听夏的心都悬在了喉咙眼,紧张极了。
按厉菖蒲那个古板认死理的性格,说不定车一到站就要把她押下去。
这一站只停靠十分钟,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她就安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车停了下来。
厉菖蒲噌地站起来,江听夏立刻抓紧了床铺边的栏杆,紧张道,“你干什么?”
厉菖蒲看她这惊弓之鸟的样子,一言不发,自己下车了。
江听夏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想,他不会是看自己跟他耍无赖,干脆去报案带警察来抓她吧,江听夏又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十分钟快要过去,厉菖蒲气喘吁吁回来了,江听夏朝他身后看去,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带人来抓她。
他伸手递给她一支药膏,“消肿的,给你。”
江听夏愣愣接了,随着火车再次启动,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涂吗?”他问。
江听夏拧开药膏瓶子,一股苦味溢出来,她取出来一些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
江听夏感觉自己身处安全的环境下,才愿意和他心平气和聊一聊。
她缓慢开口,“其实我有一个朋友,也遇到过这种事情。”
厉菖蒲紧绷着的脸慢慢放松下来,看着她低头抹药的侧脸,安安静静的,带着不可言喻的悲伤,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他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她,表示愿意听她继续讲下去。
江听夏继续说道,“我们当时约好了,读完初中后,一起读一所高级中学,可暑期过去,开学的时候,她没有来,我才知道她选了一所外地的女子学校,那个地方很远,我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江听夏轻笑了一声,想起那时的臭脾气,也有些无奈,“我很生气,要跟她绝交,连她写来的信都不要看。”
“她没办法,自己跑来找我,哭着跟我说,她在家里的书房,找到了一本读物,她带着好奇看完,在十五岁那一年才突然意识到,她以前被人骗到屋子里一起玩耍,原来是被人玷污了。”
“她没办法接受,只能离这个伤心之地远远的。”
“她甚至在有男人靠近她的时候,吓得寒毛倒立,最后只能选一所女校去读。”
江听夏眼里水光点点,“她因为这件事情很痛苦,甚至自己怀疑自己,那些事情是不是只是她大脑混乱下的产物,她也搞不清楚了。”
“所以我觉得对那个孩子而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可以忘掉一切。”
“人的大脑是趋利避害的,以后她想起这件事,大脑还可以给她一个保护她的答案。”
江听夏收起药膏,“这就是我后来没有坚持由那个小孩子出面指证的原因。”
江听夏这才看向厉菖蒲,“所以,别再坚持要我按你的意思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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