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川弯着腰,衣帽和许妤的校服相抵,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许妤咽了咽嗓子,试图打破沉默:“需,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
回应她的,是宋泽川因深呼吸而起伏的后背。
许妤便闭嘴了,心里祈祷王芬快点回来救救她。
王芬却是一直被挤到了前车门。
发现是前方出了连环追尾的车祸后,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再伸着脖子往后喊:“妤妤啊,妤妤妈妈在这儿,你还好吗妤妤!妈妈在前门这里!”
许妤听见这声喊,放心的同时又开始为自己的处境发愁,她不敢动,只能拔高音调回了句:“我没事!我没事,妈、妈妈!”
她磕磕巴巴地喊出后两个字,紧张得五指蜷曲。
看不见女儿,但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王芬心下一松:“妈妈马上就过来!”
许妤绷紧了身体,心脏的跳动还在为刚刚出口的称呼而加速。
她缓了口气,又试探性地开口:“那个,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方才的混乱已经逐渐平息,车内唯有交谈声一阵高过一阵,许妤虽然愧疚,但坐宋泽川身上也不是她愿意的啊,要是再这么一动不动下去,这姿势可真就变味了。
宋泽川闻言松手,艰难地直起了腰。许妤也立马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宋泽川面色难看,视线跟随许妤,声音还有点哑。
许妤在脑子里考虑了一下骗他的可能性,最终实诚道:“我叫许妤。”
除非她立马转学,不然以他俩未来同班的剧情,骗宋泽川相当于给自己埋下丢另一颗腰子的种子。
话音落下,车门开了。
“走不了了,前面出了车祸,大家能下车的就下车,我打了120,要是有受了伤的,就在车上等120。”
司机洪亮的嗓音压过了七杂八杂的交谈,车内安静一瞬,乘客们旋即一股脑地往车门方挤。
拥挤的空间在短短几秒内变得空荡,许妤贴着杆子等她妈,宋泽川却抿了抿唇,抬手下压帽檐,起身绕开许妤下了车。
这是没事的意思了?
许妤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恍惚。
全书最富的富二代会在偏僻的陶瓷屋捏泥巴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能看见他一个人坐公交车。
这么接地气的吗?
许妤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短浅的过去。
“妤妤啊,没事吧?”
王芬没从前门下车,而是逆着人流往后门走,看见许妤呆呆抱着杆子的模样,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医生说以许妤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受刺激,早知道应该打车回家的,那样快一些,也不至于会碰上这出车祸。
许妤摇头,拉住了王芬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路堵了,母女俩便在路边找了个饭馆,点了两荤一素,一盘青椒肉丝,一盘水煮肉,再一盘炒凤尾。
许妤上辈子没来过这种苍蝇馆子,多是家里的厨子做什么她就吃什么,而她爸唯一管她的,也只有她的这张嘴。
她爸说,吃了廉价的东西,人也会变得廉价。
她爸说,脑子不好使,就多听话一点。
因此,许妤属实没体验过地沟油的魅力。
小小的饭桌前,许妤扒拉着筷子整整吃了两碗饭,王芬一边让她慢点吃,一边把肉都挑出来夹进了她碗里。
吃过后,许妤打了个饱嗝儿,从兜里拿出许正松给她的五十块,王芬却嗔怪地看她一眼,把钱给她塞回包里:“你爸给你的,你自己留着花!”
于是她揣着五十五块的巨款,时不时就要把手伸进兜里摸摸钱还在不在。
之前佩戴上千万的首饰许妤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现在却因为几十块钱而紧张得不行。
回家的路上经过小摊,王芬花了六块钱给许妤买了一个烤红薯和一根炸淀粉肠,许妤吃得眼睛放光,一张嘴根本没停下来过。
简直幸福得冒泡。
她乐滋滋地跟着王芬去逛了趟菜市场,十分新鲜地看着王芬和小商贩讨价还价,后来又主动分担了两塑料袋玉米和白菜。
买完菜,王芬七拐八拐,带着许妤走进了一幢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小区居民楼,一连爬了五层,最后停在了501的门口。
打开门,王芬就提着鸽子和其他配菜去厨房忙了。
许妤跟在王芬身后,把玉米和白菜放在了灶台上,王芬头也不抬地催促着她回房间休息。
她应了声,走出厨房大着胆子打量了一圈,很快熟悉了她的“新”家。
四个人住的地方,空间虽不及她原来卧室的十分之一,却被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客厅茶几上摆着几朵有些发蔫的花,沙发上散着几本闲书,窗外的光照进来,更添了几分安静而温馨的意味。
三室一厅,一厨两卫,许妤站在卧室门外往里一瞅,便了然她住的屋子是哪一间。
她走进卧室,转了一圈后又摇头背手满脸沧桑地走了出来。
学习重地,应该贴个学渣不得入内的告示才对。
原主房间里的布置很是单一,除了床和衣柜,就只剩一张书桌和一个占了半面墙的书柜。
书柜里的八层书架排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除了当代文学就是古代历史,除了古代历史就是西方科技或天文地理,一本娱乐周刊或者漫画小说都没有。
桌子垒着的书本也全是课外辅导书和各类卷子,许妤光是看一眼堆叠的高度,就觉得脑壳皮都是痛的。
她忍不住唉声叹气。
原主出了意外的借口能掩盖得了她一时的愚蠢,但掩盖不了她一世的无能啊。
上辈子她家里有钱当个混子不碍事,但现在,她不努力就得拖累全家!
许妤愁得原地转圈,纠结了好一会儿又走回了房里。
还是学习吧。
现在学习,应该还来得及。
她找着原主高一的所有课本,摆在桌上,继而拉开凳子坐下,苦大仇深地翻到了语文书第一课。
万事开头难,她先从简单的学起,逐级递进,这样她脆弱的心灵就不会一开始便破防,她的积极性就不会轻易地被打垮。
许妤长呼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把书竖起,目光随之扫向了课文标题。
“沁园春·长沙。”
她专注而坚定地读出了这五个字。
话音落罢,死去的记忆便如惊涛骇浪,唰唰涌入了许妤脑海。
许妤顿时热血沸腾:她记得这篇文章!
沁园春!长沙!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简单!
太简单了!
通读全文,甚至还能背诵,许妤仿佛赢得了全世界,站起来狠狠拥抱了一下空气!
她是天才!
许妤心潮澎湃,自信心空前膨胀。
区区语文!不过如此!
她接连看了半本语文课本,而后相当不屑地嗤笑一声,再拿起压在最底的物理翻开了第一页。
只要识字,就没有困难!
许妤逐字逐句,聚精会神地看完了目录前的《致同学们》,然后非常认同地点起了头。
嗯,这篇写得很好,写得很有文化。
她继续往后翻着,骄傲地看起了《走进物理课堂之前》。
唔,字都认识,有的句子不太理解,但这部分放在目录之前,不重要。
骄傲稍减两分,许妤进一步翻到序言,看了三页,再冷静地合上了书本。
字数太多,知识量太大,今天的物理学到这里就可以了。
记得伟大的沃边德先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学习就是点到为止。
许妤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她把物理书重新塞回最下方,还有理有据地自我安慰了一番:一科学习久了,大脑容易疲惫,只有及时更换其他科目,保持一定的新鲜感,才能更好的刺激神经,提高学习效率。
总之,现在不是学物理的最好时机。
许妤换来换去,除了英语和语文,其他任何一科的学习都没挺过半章。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许妤站起来了。
顶着一头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许妤冲出卧室,冲进客厅。
她扒在厨房门边,可怜兮兮地问王芬:“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许愿考不上大学,妈妈还会爱他吗?”
许愿是原主弟弟,比原主小三岁,今年读初二。
要是按照剧情,家庭的变故会导致他初中都没毕业就辍学了,打工后还无故背锅入狱,没过两年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监狱里。
许妤决心要改变一家人的命运,但一想到改变命运后她就要高考,就属实担心自己的失败会影响王芬对她的母爱。
可王芬听了她的假设,放下刀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她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吧。”
“人各有命,也不是说非要上个大学才算出息。”
“我呀,见识不多,这辈子也没什么大指望,只要你俩身体健健康康,生活平平安安,那就很好了。”
她说完,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回头拿起刀,继续切她的菜:“这世上哪儿有当妈的不爱孩子的道理。”
“我和你爸都还在,你们只管放心走自己想走的路就是了。”
“走得下去就继续走,走不下去就回家嘛。” 王芬又笑起来,“你爸退休工资高着呢,你俩又好养活。”
许妤听得怔怔,在门边愣了好半天。
以前她读书,半吊子,考倒数,混完高中就被送出国,再花大价钱混野鸡大学。
没人问过她想干什么,又或是要干什么,她揣着花不完的钱,不用努力也没有理想。
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许妤过得十分满意。
她有自知之明,她就是个没有上进心的废物,安于现状,享受当下。
所以未来怎样都无所谓。
即便她爸安排她要嫁给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二婚富豪,她也不过是比了个ok手势,问了婚期后就继续摆烂。
她确实不聪明,所以她听她爸的话就好了。
许妤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面前的女人告诉她,去走她自己想走的路。
就算走错了,她也可以回家。
貌似做错了,她也不会被别人取代。
想到这点,许妤的大脑莫名亢奋,她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抬高了音调:“我会考上的。”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许愿也会。”
她说:“再休息两星期,我就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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