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菊公主对着镜子正练习如何笑得更加温柔时,突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人。
她瞥到若水腰间佩戴的宝刀,又见她竟能在戒备森严的清菊观来去自如,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她并没有大声呼叫。
她继续整理头发,笑着问道:“姑娘,你夜闯清菊观,不知所为何事?”
若水觉得这个公主确实不简单,平常人见屋内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早就大声喊叫了,但这公主依旧面不改色,言不发颤,还能淡定地梳妆打扮。
清菊公主见来人一直盯着自己手上戴着的镯子,便轻笑一声:“你想要这个镯子吗?”
若水低声质问:“这个镯子是你的吗?”
清菊缓缓抬起手,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我父皇的,我是父皇的女儿,自然也有资格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区区一个镯子又算什么呢?”
若水向前一步,眯了眯眼,厉声说道:“别耍花招!告诉我这个镯子到底是如何到你手里的?区区一个姜国公主而已,杀了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不过我不想手上沾染太多鲜血,所以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清菊,你不要以为,你那自认为很好的演技,可以骗得过我。在这个世上,只有我骗别人,没人可以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
清菊见她动了真格,不再调笑,而是柔声解释道:“姑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怒。”
若水盯着清菊,低声警告道:“我最后再问一遍,镯子从哪里来的。你最好实话实说,我没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与你耗下去。若你不珍惜最后的机会,我不介意替陈皇后除了你这个心怀叵测的女儿。”
清菊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她清楚知道敌我差距,此刻若是贸然动手,吃亏的定是自己,于是她便使用怀柔策略,楚楚可怜地解释了手镯是哪里来的。
她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位道士。道士说她虽然尊贵无比,但亲人爱人先后离世,她终是要孤身一人的。她其实已经不在意有没有人陪伴自己,但道士说她的母妃、胞弟、夫君都还在人间停留,她们放心不下她,所以不肯去投胎转世。阴魂滞留人间,久久不肯离去,会损耗她们下一世福报。为了让她们安心去投胎,道士帮自己开坛做法后,又将这个镯子赠予她,让她日日佩戴。这个镯子可为逝者祈福,能让她们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平安幸福,衣食无忧,长命百岁。
若水知道她并没有实话实说,但还是继续问她那个道士现在所在何处。清菊摇了摇头,说那个道士云游四方,自己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若水倒是没有继续为难她,但想到净心镯本就不属于清菊,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镯子拿了下来,放在手中净化后,用红布卷了卷,塞在了怀里。
若水其实注意到她摘镯子时,清菊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尽管她隐藏的极好,若水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怨怼痛恨之色。若水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做完这一切,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菊观。
清菊见若水已彻底离开,便一把将黛盒摔在地上,表情也变得极为狰狞。
冷静下来以后,她决定联系那个人,与他商定如何将镯子拿回来,以及如何杀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强盗。
若水心中清楚,清菊刚才就是在说谎,但她没有拆穿。她要在这观外守着,看看清菊到底与谁沆瀣一气。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特地去青云山一趟,就为了捉到青熙。即使布下再完美的局,她也要这些人到头来一场空。
清菊果然如若水所料,根本没有大肆声张有人夜闯清菊观之事。是为了息事宁人,还是为了怕引起帝后注意,可真是不好说啊。皇室之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清菊借着为帝后祈福的名义,去了姜阳观。她借口要去后山静音亭打坐,便让随从们在门外等候。
她十分谨慎,一步三回头,生怕被人盯上。见四下确实无人,她便走到一个山洞前,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若水跟了进去,这条路越走越窄,思虑片刻,她还是没有拿出亡夜珠。突然间,她听到前方有人在争执。若水轻轻一笑,扬声道:“出来吧,不用再躲躲藏藏了。我知道这是个陷阱,却还是跟了上来,就是想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清菊不再装神弄鬼,也卸下了平日里温柔和善的面具,居高临下道:“死到临头,你还在这里嚣张什么?能死在本宫手上,算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若水轻嗤一声:“清菊,就算你想要我的性命,也要有个理由吧?姜国公主不至于如此草菅人命吧?”
清菊冷声道:“本宫想杀谁,还需要理由?没有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理由!本宫想杀谁,谁便要乖乖等死。若是负隅顽抗,本宫就将其挫骨扬灰,永世无法入轮回。玄离真人,你还在等什么?动手!”
玄离一剑刺了过去,若水身手极快,马上躲了过去。玄离大笑道:“姑娘,不要负隅顽抗了,认命等死吧。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若水跳到了一块石头上,淡定自若道:“诸位,我心中有个疑问,看在我就要饮恨西北了,不知可否为我解答呢?”
玄离以为她放弃了抵抗,已经打算束手就擒了,便洋洋得意道:“姑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福生无量天尊,贫道愿意为你答疑。”
“你们是不是去过青云山山脚下,还捉走了本不该捉的妖?”
清菊向玄离使了个眼色,玄离轻轻颔首。四周寂静无声,没人回答若水的问题。这时玄离手持长剑,突然发难,要将若水一剑毙命。他的剑即将刺到若水衣服时,若水仅用两根手指,便擒住了他的宝剑,再微微用力,须臾,这把剑就断了。
玄离瞪大双眼,厉声呵斥道:“你不是普通凡人!你是谁?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折了我的剑?”
清菊见大事不妙,马上躲到了玄离身后。玄离可不是什么忠心护主之人,眼见自己不是若水的对手,便一把推开碍事的清菊,转身就要逃跑。
若水拿起断剑,轻轻扔了出去。惨叫声传来,只见玄离倒地不起,腿上还插着那半截断剑。玄离强忍着腿上的疼痛,哀声求饶道:“我与阁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刚才做出失礼之事,完全是受清菊公主的挑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想伤您,是清菊公主想报夺镯之仇,是她意图将您赶尽杀绝。”死到临头,玄离可不想替清菊公主背锅。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可不想因为清菊公主而悲惨死去。
清菊愤恨地盯着他,怒声道:“玄离,你真是让本宫大失所望。贪生怕死、投敌叛变,哪有一点道士风骨?”
玄离反问道:“公主,您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皇上对您百般疼爱,您丝毫不感恩。皇后娘娘待您如亲女,您却恩将仇报。清莲公主敬您爱您,您却日日诅咒她。您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又有何脸面指责我没有风骨呢?”
清菊公主勃然大怒,指着玄离便破口大骂:“你个臭道士,你懂什么?时至今日,本宫才发现你没有真本领,只知道天天在那里装神弄鬼糊弄人!那个镯子,到底有没有招魂的作用?本宫怎么一次都没有梦到过驸马?”
“梦不到,那是公主您平时从不积善行德。您德行不够,即使拿到再灵的法器,也是没用的。驸马可能被您吓到了,所以不敢入梦来。”
“放肆!……”
若水用手支着头,静静看这两个人表演,最后还拍手叫好。她抽出那把别在腰间的短刀,在玄离脖子上轻轻划过,玄离立马僵住不动,不敢出声。
若水一把抓住清菊公主,从她身上拿走了暗器,还握在手中把玩着,然后慢悠悠道:“玄离,你想死,还是想活?”
玄离被吓得不停颤抖,连忙求饶道:“姑奶奶,求您放我一条生路!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玄离承认是他带走了青熙,但此事并非他一人所为,他的师兄玄元也参与其中。
玄离心浮气躁,不能静心修行,于是便开始打起歪主意,觉得走旁门左道也未尝不可。他四处行骗,但因演技高超,以及师兄总为自己收拾烂摊子,所以不至于东窗事发,导致声名狼藉。
玄离偶然间得知,清菊公主身体欠佳,夜夜难眠。他觉得这是个敛财的好机会,于是便通过多方打听得知公主是因为思念亡夫,才会如此憔悴。他记得以前未下山时,师父手中有一本书,他曾瞄到一眼,写的便是招魂之术。他不记得到底是如何招魂,但突然想到,他认识一只蛇妖。那蛇妖心思单纯,丝毫不知自己早都被他认出了真实身份。那蛇妖手上带着一个镯子,一看便知绝非凡品。若是将这蛇妖捉住,再把镯子抢过来,送给公主,公主定能相信他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蛇妖如今不在洛城,在青云山山脚下闭关修行,自己一个人前去,怕无法捉住她。若是能带个帮手,定能将她生擒。思来想去,自己认识的道士中,只有师兄还愿意相信自己,所以他便苦苦哀求玄元与他一同前去捉妖。玄元开始时并不答应,因为蛇族世代盘踞在青云山修行,没必要与它们为敌。但玄离劝说良久,还告诉玄元其实那蛇妖手上还有其他法宝,要是能找到,定能法力大增。且那蛇妖不喜居于深山老林,便在青云山山脚下独自修炼,去那里将她捉走,并不会引起其他蛇妖的注意和阻拦。
玄元思虑再三,决定助师弟一臂之力。于是二人便根据蛇妖留给玄离的地址,找了过去。
青熙见来人是熟人,很是欢喜,还为他们沏茶倒水。玄元先是故意发难,怒斥她杀人无数,今日自己要替天行道,便开始与她动起手来。玄离没什么防身之器,眼见这一人一妖打得火热,于是便拿起莲花鞭,也加入了战斗。青熙自然抵挡不住,很快就败下阵来。玄元打晕了她,将她装进锁妖袋里。玄离则开始到处搜寻其他法宝,结果里头外面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到。他看了眼青熙手上的镯子,一把拽了下来,据为己有,然后扬长而去。
若水将刀抵在玄离眉间,冷声道:“所以她到底被你们藏在了哪里?为何妖气全无?”
玄离止不住地颤抖,汗如雨下,连忙道:“姑奶奶,刀剑无眼,您把这尖刀离我远一点可以吗?小的真怕您一个不注意,让小的当场便饮恨西北了。”若水听完,又将刀慢慢挪到了他的天灵盖上。
玄离再也不敢隐瞒:“姑奶奶,是这样的,玄元有个密室,不知道他设了什么阵法,还是用了什么法宝,反正就是被他捉到的妖,他都会收在那里,然后别人根本追踪不到。当然他对小的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从未告诉过小的那个密室在哪里。小的误拿镯子后,就找到了清菊公主,向她胡说八道一番,她就信了,然后镯子就到了她手上。至于那只蛇妖,小的真没杀她,是玄元把她带走了,小的忙着马上要到手的荣华富贵,哪有那闲心去管一只妖啊。以上句句属实,小的对您若有半点隐瞒,天打五雷轰!姑奶奶,求求您,好人好报,放过小的吧!小的并没有害过任何人,只是贪图钱财罢了。”
“玄元现在何处?平日你怎么与他联系的?”
“他前几日和小的说,他去捉妖了,所以现在在哪里,小的也不清楚。平时每个月初一,他都会回来姜阳观的。他眉间有一颗痣,自命不凡,走路带风,很容易认出来的。”
若水听着玄离不断磕头求饶,并未理会,而是思考如何捉住玄元,以及怎么顺利将青熙救出。她本不欲再理会这两个人,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到一声惨叫。她转过身看去,只见玄离心口处插着断剑的另一半,显然已经断了气。
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地盯着清菊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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